她头一次开了口:“其实不必如此,若同路,自当并肩前行。”
沈迟愕然一瞬, 立刻又眉开眼笑,正要开口, 却听见外面木槿忽然禀报。
“公子,萧公子来了。”
沈迟略有些失落,转头看江怀璧应了一声, 又起身走出去。他纹丝不动,心里在思索萧羡究竟对江怀璧都知道多少。
江怀璧出了门才看到萧羡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看他面上的焦急心中已有了底,估摸着是萧拙事发了。
萧羡脸上向来是藏不住事的,一见了江怀璧脚下霎时都有些软,还好身旁有人扶着。
“进来吧,先别慌。”
然而萧羡一进屋便看到沈迟悠然坐在里面,不由得愣了愣,转头看着她。
江怀璧道:“无妨,一起坐下来谈谈,说不定君岁也能出些策略。”
萧羡心下一松,也不管沈迟,径直坐在桌旁,看着江怀璧接过木樨捧上来的茶,又给几人斟满,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怀璧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江怀璧点头,面上已恢复成平日里的淡然,“弹劾萧大人那封折子我看过了,陛下说已交给大理寺和刑部了,现在是查出什么结果了?”
此言一出,萧沈两人齐齐一惊,现如今,景明帝居然已经如此信任她了么?人还在翰林院,官居七品,却连奏折都看得。
萧羡没有时间去疑惑这个了,只答道:“查出来了,他们说是……证据确凿,如今连锦衣卫都出动了,我只怕……”
他的声音含着颤意,已然有些哽咽。下一步,便是锦衣卫诏狱了。
江怀璧心中微沉,昨日才知道的事,竟然查得这般快么?
一旁的沈迟却是一头雾水,只问:“你让我帮忙,总得先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江怀璧将奏折上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其中贪污银两数目及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迟皱眉沉吟道:“户部的贪污案向来是十个查九个准,萧侍郎又身居要职,若真有此案,无论他是否贪污,都会受到牵连。我倒是觉得这数目不对,即便事情是真,他哪敢贪这么多?”
萧羡急道:“那岂不是无论如何我父亲都没救了?”
江怀璧眸色暗了暗,“这个数目定不是一日能达到的,文卿,你这几个月可能发现萧大人有什么异常?”
萧羡面色忽然一红,只低声讷讷道:“这几个月我父亲只让我在府中专心学业,其余的什么也没说,我也不清楚。只是他的确比平常要忙,整日都不在府中。”
江怀璧轻叹一声,八成是确有其事了。
“这数目显然也不是一人所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怎么就偏偏盯着萧侍郎不放?这上面很明显都写着某府某州,若没有地方官的参与,还有京城其他相关官员的合谋,银子如何就能到了萧侍郎手里?”沈迟不由得拧眉,有些诧异景明帝的用意。
萧羡面色还有些红,手中死死捏着杯子,眉间俱是焦急恨恨之色:“我总是怕陛下要趁着这件事杀鸡儆猴,让我父亲做个靶子又替某些人背了黑锅。”
“不会的,”江怀璧已经下了定论,“如今已不是三年前,朝堂早已稳固,陛下没有必要再立威,且立威也不会找萧侍郎,这样的事,是一定能牵扯上冯尚书的,用他岂非更好?”
萧羡微怔,似乎也有道理。
“文卿放才说已经查到是证据确凿,陛下也已出动锦衣卫。而此时要紧关头,锦衣卫出动定是包围阖府,你是怎么出来的?”江怀璧忽然问。
“我?”萧羡回想了一下,“我从后门出来的,那里没人守着。我父亲只说让我先出去,其余便没有了。”
“那便是了,锦衣卫何时给人留过活路?便是故意将你放出来的,幸而你一路来了尚书府,若是被那陷害你父亲的任何一人抓住,你是最好的诱饵,便可通过你威胁萧侍郎。无论是被逼无奈签字画押,还是畏罪自杀,都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总是陛下再要查,时间也要往后拖延,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去做其他的手脚。”
“那你的意思是……”
江怀璧已起了身,目光沉沉:“放你出来便是要引诱暗中人出现。我只是没想到,陛下会用这种方式来查案。而你现在来了江府,那些人……”她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凉。
沈迟已然明白:“那些人盯上了江府,而现在危险的,已然不是萧侍郎,而是怀璧!”
景明帝是一定知道萧羡同江怀璧之间关系的,若她敢包庇,第一个问罪的便是她。
萧羡浑身一震,却又道:“若是单单论我的话,我自己又未曾有罪。”
江怀璧轻笑一声:“文卿,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所以新科进士分配时暗中一定使了不少银子的。这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他忽然如同五雷轰顶,面色惨白,这两件事若加起来,萧家要想保全,几乎不可能!
江怀璧缓了缓神色轻声安抚道:“你放心,陛下短时间内不会对萧家动手。此时围住萧家目的就是打草惊蛇,放你出来只是想看看哪家会先冒出头来。这案子内阁票拟呈上去时我看都有些束手无措,很明显是存疑的,陛下不会那么早下定论。”
“不过萧侍郎此事证据确凿,到时候论罪是免不了的,只是现下并没有那么急切。……至于你的事,陛下知情,但并未打算深究,且看你考核期满后的表现。”
萧羡心里一松,只觉得有些对不住江怀璧,“那我此次……岂不是将你连累了?”
沈迟在一旁一直听着,萧羡话一说出来他先低低哼了一声,弄得萧羡更不好意思了。
江怀璧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与我之间的关系,陛下已经试探过了的,他知道的,无妨。”
沈迟将手边的茶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口,悠悠道:“此次陛下并非有意要试探怀璧,但正因为无心,所以才显得更为重要。君王喜怒非我等可揣测清楚的,怀璧虽这样说,可谁知道陛下心里会不会有芥蒂?”
眼看萧羡已羞得颇有些无地自容,江怀璧不禁蹙了蹙眉,以前倒从来没见过沈迟说话还这么尖锐的。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如今他也不知是回去好,还是留在这里。他不想给江怀璧留麻烦,却也害怕若是此次再出府,有些人会坐不住。
江怀璧看了看院外,静静道:“你先留在江府罢,我派人去盯着萧府……”
“哎哎哎你别去,锦衣卫又不是吃素的,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对你起了疑心可怎么办?我让暗卫去吧,他不对我的人不熟悉,风险也小些。”
“可若将你也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