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近日的确未曾见他再出什么事,但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些。太后已经失势,周家看似已经要完全覆灭了,但你要知道冷宫里还是有一个周令仪的。陛下不像是那种能发善心的人,他向来信奉斩草除根,周太后如今都未曾放过,然而却独独留了一个周令仪在冷宫里,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江初霁愣了愣,她忽然想起来那一晚听宫人说周令仪从冷宫里莫名跑出去,在德妃宫里闹了起来。
她在后宫时间久了也能看得出来,景明帝似乎待后宫妃嫔也是比较冷漠的,后宫妃嫔本就不多,但是因明争暗斗被揪出来的,他一个都没放过,而且通常都是一牵连一大堆。
而那晚听说景明帝罚了德妃宫里大多数人,为周令仪做主后,竟一句话都没说便将她安然放回冷宫。她一直在想,景明帝那样的皇帝也会对发妻有恻隐之心吗?还是说另有其他事未曾表露出来。
“大皇子现如今能安分下来,背后必定是有人进行指教的。且他以前的种种作为,我甚至看不出来他究竟有何意图。阿霁,我提醒你一句,大齐史上不是没有废后复位前例的,周令仪只要还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多活一日,她与大皇子便多一分可能。没有摸清楚之前,你不能与大皇子再来往了,否则若是有旁人算计你,便说不清楚了。”
江初霁心下一沉,那一晚周太后以她与沈迟之间的事情威胁她去跟景明帝提让周令仪复位的事,那个时候周太后面上是分明的自信。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那是否说明,周令仪复位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放在小腹上的左手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一下,那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呢?太医说有七成可能是个皇子,她不能不为他谋划。
心下忽然坚定了一个念头,周令仪必须死。
“在陛下态度未明之前,你不能动周令仪。”
江初霁眸色暗了暗,道:“我若没有任何动作,岂不是要任凭她到时候复位了来打压我?”
江怀璧心底轻叹,果然猜对了,阿霁百般接近大皇子便是为了对周令仪下手。可他毕竟原来是中宫嫡子,即便现在身份尴尬,景明帝对他的看重远远不是其他皇子所能及的。
她只说了一句:“若是陛下真的要护着她,那人必定是在暗中,你无论有多隐秘的动作,都处于明处。一明一暗,胜负自见分晓。”
江初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可还是问:“那若兄长是我,会如何做?”
江怀璧眸中一丝心痛稍瞬即逝,袖中手掌微攥,似乎下了决心,才道:“当年周家势力还盛的时候,我与父亲便已下定决心,江家女绝不能入宫为妃。如今周家盛势不复存在,你也被迫入了宫……后宫前朝原本就牵连在一起,为防止重蹈覆辙,你绝对不能为后。”
“目光放长远,景明之后,百年后,江家一族的荣耀断断不能葬送在一时的贪图富贵上。”她看到妹妹平静的目光,心中猛然如同弦崩断一样,“阿霁,你入宫,原就是江家对你最大的亏欠。”
她便只能一生困在这里,其他妃嫔之间的争斗不断,她只能在一旁看着,还要护好自己。
江怀璧以为她懂的,而她也确实懂。只是太不甘心而已……即便从一开始就懂,也还是要在那些明争暗斗中失了心智,迷失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温和地笑着,像是原先在府中一样,乖乖听话,“哥哥,我知道了。”
没关系的,后宫那些勾心斗角她都游刃有余,偶尔玩一玩也很有趣;没关系的,不就是那望不到尽头的宫墙么,她已经认定了只要爬上去便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没关系的,腹中的孩子早晚有一天会让整个江家都毫无顾忌地行事;没关系的,反正手上都不干净了,也不在乎那么多;没关系的,谁知道现在她到底还是不是她……
似乎进了宫以后她的心就变得小了很多,小到能装进去的人很少,很少。
江怀璧无言。当初已经设计好了阿霁可以不用进宫的,谁料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对此父亲毫无办法,她也毫无办法。
她抬眼一扫,殿中不乏名贵之物,昭示着妹妹是得宠的,但是摆设又不大明显,只在细微处显出来,又能看得出阿霁在宫中还是小心谨慎的。宫中的路与前朝一样的残忍,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景明帝的性子又是那样多疑。
“啪!”
殿外的一声脆响忽然传来,打破两人的思绪,不由得都转身朝窗外看去。
看上去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宫女,大约是那花盆太重了,没捧住便摔在了地上,即刻便有掌事姑姑在低声呵斥。那小宫女低低啜泣两声,转身要去拿东西来打扫。然而那宫女转身的一瞬间,殿中的江怀璧竟觉得她有些眼熟。
似乎实在哪里见过。
“那是原来的昭宁郡主,秦妩?”她喃喃出声,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个在晋王府盛气凌人的小丫头面容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江初霁怔了怔,只道:“那小丫头是分过来的,原先在南宫太后宫里当差,名唤银铃。我不知晓她的身份,但是从南宫出来的我都一直盯得很紧。”
第188章 主动
宫内的情况江怀璧不大清楚, 但是秦妩当年的那些作为已经不是同龄孩子所能及的了。当年想办法让太后保了自己一命, 如今太后失势后又从南宫直接进了永寿宫。她对江家, 最起码对江怀璧还是有怨念的, 现在接近江初霁定然怀有不轨之心。
小小年纪, 手段倒是不少。
江怀璧只叮嘱了一句:“阿霁, 她断断不能留在永寿宫。”
阿霁大概是不认识秦妩的, 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心机,只怕她防备不及被算计了, 如今她可还是有着身孕的,最马虎不得。
江初霁微微颔首应了声, 轻咬了咬唇,却发现真的是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到最后临走的时候, 她才从妆奁中拿了些簪钗等一些女子用的饰品,只说是送给未来嫂嫂的。
殿中气氛微松, 江初霁将东西装进紫檀木盒子中,往她面前推了推,轻笑道:“我可是替兄长都想周全了,你总是冷着个脸,没得吓坏了未来嫂子。这些东西戴着不招摇, 且制作精巧,但凡是个姑娘家, 都会爱的,也好博得嫂嫂一笑。”
江怀璧觉得其实也用不着,但还是收下了。心想若是将东西送给了宋汀兰, 她怕是又要多情,以后再想和离也难免有阻碍,索性还是冷一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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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萧羡觉得那一天在江怀璧面前闹得过分了,回了府便再没敢去江府。酒后醒来恍恍惚惚想到,自己似乎对江怀璧还做了什么,不由得满面通红。她拿他当兄弟,处处关怀,他居然还能做出那般羞耻之事。
原本常去宋府,现如今也觉得去了大为不妥了。宋汀兰已经订了婚,江怀璧还是他兄弟。即便再放不下宋汀兰,也要为兄弟好好想想,媳妇是没希望了,总不能连兄弟也丢了。
萧拙好不容易从贬职之痛中缓过劲来,想了想还真是后怕,他居然还能保得住命,改过自新的同时倒是比以前谨慎许多,再不能那般莽撞了。
不过他现在最操心的还是儿子的婚事。
萧夫人也是急得焦头烂额。
萧羡如今已经不小了,好不容易趁着今年科考上的名声还能好好说一门亲,可他却执意要娶宋家那个。
“三年前给你说好的时候你不珍惜,到如今人家都定了,我们有什么办法!你若是知道早努力,也不至于现在后悔。……你现在又非她不可,有本事你去跟江家那个争,老子是没办法了!”纵使儿子已经成年,萧拙还是保留了以前的教训方式,嘴上还没动,手就已经先甩了个爆栗过去。
萧羡眼疾手快,忙躲了开来,却是一声不吭。心里嘟囔,就算是三年前也见不得宋太师能答应下来,只觉得太过惋惜,当年若是能在宋汀兰对江怀璧死心塌地地喜欢之前就先入为主,今日或许还有其他结果。
“文卿,你让娘怎么说你才好,”萧夫人长叹一口气,满面担忧,“你若真是喜欢宋家姑娘,我听说宋家二房还有个嫡女,正是适婚年龄,不如娘去试试……”
“这不成!”萧拙先跳了起来,急声阻止,“文卿心仪宋汀兰知道的人不少,现如今求娶长房不成,宋家大姑娘都还没嫁到江家,我们就先去相看人家二房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议论我儿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萧羡也道:“我喜欢的是宋汀兰,又不是其他女子可以代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