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西北为夭。”他又思忖片刻,续了一句,“只是不知是桃夭还是夭折。……至于白泽,这还得看周蒙到底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如今秦王的嫌疑倒是大一些。”
江怀璧微微点头,“但是其他二人同样不能忽视。除却宫宴上之外,我仅仅见过代王一面,倒是让人琢磨不透。至于庆王,从头至尾都未见他有什么动作。”
关键是现如今景明帝是护着代王的,她根本插不上手。
沈迟索性不再说这个话题,将那纸条又递回去,“我再想想罢。毕竟那人暗中筹谋这么多年了,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也不过是猜测,阿璧,我知道你做事一向都有分寸的,可是,你别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好么?……我只望你以后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我既然决定了与你走在一起,便不怕你所谓的什么连累。”
江怀璧面上浅淡的笑意轻柔,“岁岁,我明白的。你先将伤养好,大约明日或后日藩王便要离京,届时便能轻松一阵子,我们出去走走也行。”
沈迟眼眸一亮,轻轻应了一声,心底却明白,她哪里像是能清闲下来的人。不过肯开口已经令他惊喜了。
江怀璧不便久留,只默默陪他一会儿便要离开。临走时沈迟有些不舍,忍着身上的痛侧了身,伸手去扯她袖子。
她回头,目光温柔平静:“怎么了?”
沈迟抬头看着她,得寸进尺:“这一次一走,指不定两三天都见不了了。……侍讲大人,上次那个吻,能否再赏下官一个?”
江怀璧眼波流转,静静立了片刻,缓然转过身来,俯下身子,在他额上落下轻轻浅浅一个吻。唇触到他额际的那一刹那,蜻蜓点水的温凉与心底暗涌的炽热交织。
沈迟只当她是顾及此处是在侯府,太过拘谨,不过面上已是溢满欢喜。
而此时的江怀璧倒已没有半分不自然,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畅然,是她在外人面前从未显露过的柔情与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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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岑兖果然已到了江府,是沈迟的人送来的人。然而江怀璧见他时,整个人却是清醒的,就是性子还是有些急躁,倒与昨晚的他有些相似。
江怀璧本不欲见他,然而木槿说他在房中闹腾,只得先将手头的事放下,自己去了一趟。
景明帝的意思是将岑兖交给她,让她想办法去找,必要时刻可暂时调用锦衣卫。此刻岑兖在她手上,自然无需锦衣卫跑一趟。岑兖只要平安到了黑蓬人手上,接下来的事便要好办得多,只是如今怕是等不到三天了。
岑兖见到她的第一句便是急声叫嚷:“你将我家眷怎么了?”
江怀璧心道大概是沈迟的手笔,只淡淡道:“岑府人我没动。”
岑兖却是不信,“你没动?没动我妻子怎么会那么听话,从头至尾一句话都不说,你是不是威胁她什么了?”
江怀璧很显然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想着方才竟是忘了问,但是一个内宅妇人若要威胁还真是容易得很,便道:“你只需知晓岑夫人无恙便可。”
说罢紧接着又问他:“你是怎么逃出江府的?”
听闻此言岑兖唇角不自觉已微微勾起,眉头一挑:“自然是有人相助。”
江怀璧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沈迟,她好奇沈迟究竟与岑兖说了什么,让他能那么心甘情愿地跟着锦衣卫走,而后又演出了那么一场戏。
“江怀璧,你就不觉得,我这进来江府容易,出去也容易,近你身甘愿为俘也容易,几日后离开你也容易么?”
江怀璧忽然面色一变。
另有隐情。
岑兖的这些“容易”,绝对已不仅仅指沈迟,而是另有他人。她瞳孔微一缩,目光已冰冷起来。若真如她想的这样,黑蓬人定然还有其他目的!若是这一切都是黑蓬人控制的话,那么,他究竟可以强大到何种程度!
她头一次发觉自己明显偏离了方向。这个局,她从一开始仅仅考虑了傅徽,从自己跳进这个局的决定开始,她所注重的格局已经要比往常小很多了。
从前是以俯观全局,现如今却是以傅徽为中心,周围进行临时谋划,是以忽略了岑兖这个人。
她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岑兖或许是什么都不懂,但是却有黑蓬人在背后替他谋划。这件事今早这事插手的,绝对不止沈迟。
岑兖看她神情,不由得心里有些得意,“……你肯定是想明白了,那我就再提醒一句,主子与沈世子之间,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泾渭分明。”
话一出,顿时如同惊雷般直击她心底。
她脑海中立刻闪现的一个念头就是,沈迟与黑蓬人之间,仅从今早的事来说,那些巧合并不是偶然的,他们两人碰没碰面她不知道,但一定是交谈过的。说不定两人一起策划了这场戏。
沈迟说让她不用担心,她倒是信她的。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岑兖看她已有几分明白,心里想着主子交代的话,虽是有些不解,却还是直截了当告诉她:“沈世子与主子这一次合作,各取所需。还有,傅徽如今已至沅州江府,你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无论藩王何时回藩地,这一场局,你既然跳进来,便再也别想全身而退。”
江怀璧浑身已经僵住,脑中忽然觉得有些混沌。
从岑兖那里走出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不由得回身一望,府中环绕周身的那些景致,都似乎如同一道枷锁,将她困在里面,若要动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不动又是坐以待毙。
迎面而来的江耀庭看到她有些魂不守舍,还怔了一下,才挡住她的去路,问:“这是怎么了?”
这一轻唤,她的眸光才没有那么涣散,一瞬间仿佛从千里之外拉回来,涩声道:“许是最近……有些忙。”
江耀庭暗自喟叹一声,语气和蔼:“来书房,与为父说说。”
第201章 意料
江耀庭自知最近大约太忙, 对她也都少些照看, 今日看到她, 还是少有的失魂落魄, 不由得有些担心。
下人上了茶便退出去了, 江怀璧直至坐下的那一刻, 才觉得整个人似乎是又回过神来了。
江耀庭开门见山, 问她:“今早陛下是急招你,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这般失态?”
江怀璧垂眸默了默, 方道:“陛下说明日会下旨命藩王离京……”
她忽然闭了口,有些事, 她不知道父亲知不知晓,如若不知情, 解释不解释是一回事,能不能解释得清是另一回事。
江耀庭显然是知道这事的, 不由得怔了怔,“你觉得是哪里有什么问题么?”
她略一思忖,自革州旱灾那件事开始,幕后主使另有他人,既然景明帝察觉到了, 那父亲常在御前,也一定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