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还是主战的,理由刚好压倒对方,是言只有大齐江山安稳,先祖自然会安息。最后定下来也不过如此,先前主和的都一一被训斥。
而当务之急是在短时间内出兵。如今镇守北境的是大将军石应徽,在景明帝圣旨到达北境之前他已先派了数万人前去支援。他身在北境,对一方地势要了解得多,也知道该如何部署,待圣旨下来后再做改动完善。
待得二十七日过后,君臣已筋疲力竭。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无论是北境还是京城,这情势都与晋王谋反时有太大的相似。
景明帝甚至觉得有些恍惚,仿佛不应该这样突然,这个局仅仅是如此的话,虽难以破局但是并非没有退路。
他看着仅仅经过了二十七天便一下子颓靡下去的朝堂,眼中闪过一抹深沉。
朝中那些事江耀庭自己都忙不开,有些事景明帝还是愿意与江怀璧单独谈。
她被宣召进宫时,正好看到沈迟从宫中出来。江怀璧微一惊诧,看到沈迟对自己颔首示意,却并不说话,接着直接与她擦肩而过。江怀璧心底存疑,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看着他很似乎有些沉郁的样子。
进殿时景明帝正于书案前看着什么,她行礼罢余光微瞥才看到竟是大齐的舆图。
景明帝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问她:“对此次燕州一战有何看法?”
江怀璧怔了怔,本以为景明帝于朝堂上投入的精力更多些。北境一事于此时发生,且北戎绕远了去燕州,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她甚至默了片刻,才有些犹豫:“陛下,如今边境战况未知,微臣不好揣测。”
景明帝抬头睨了她一眼:“待情况尽知时,就晚了。你说的是不好揣测,可不是没有想法,有什么便直说。”
江怀璧只得应声,随后细细思忖,将北境的事与前朝联系起来,整理出一条自己的思路。
她在御前一直是直言大胆的,景明帝欣赏的正是她的这一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多次斟酌的。
“微臣以为,燕州一战或许与京城朝堂有关。前段时间所查关于幕后人的那些事,与此事应有关联。”
景明帝唯一颔首,颇为认同:“单说这个时间有战事,边境国防自然离不开兵部,而兵部尚书孙世兴,底细不明。”
江怀璧默然,三家与魏家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参与其中,即便如今因魏察思之死这局已经不攻自破。现如今的情况于景明帝这边非常不利,无论内外。
听景明帝的意思,应当还没有查出来,否则也就不会有不明一词了。
“魏家那边朕派了锦衣卫亲自去查案。……朕也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幕后人既然让他三人出来唱了这么一出戏,现如今却忽然自己破了局,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江怀璧这才发现,其实从头至尾,景明帝都没有糊涂过。当初三家弹劾魏察思时,他不曾听信任何一方,从头至尾都保持理智,也发现了这局的异常。
无头无尾,来去无踪。最终除却余下的帝王疑心外,别无所有。
江怀璧猜测道:“兴许这局从一开始就没有真过。”
或者说,真假难辨更贴切些。参与之人五花八门,根本找不出来方向;参与之事又太具有迷惑性,令人眼花缭乱。
可当时身在其中觉得无比真实,仿佛面对西面楚歌。然而当从这局里出来,以前那些所面对过的,所见所闻所感,所做的决定和努力,都好像平白做了一样,没有效果,也未改变结局。
景明帝默了默,将舆图放在一边,抬手于宣纸上写着什么东西。江怀璧因垂着头,也未知晓,静静地等着。
他写完后才将那字直接递给了江怀璧,她上前接过,看到上面的字,顿时面色一变。
第229章 靠近
天倾西北, 地满东南。
白泽捧书, 众玉行衔。
心底便瞬间一沉。景明帝是如何知道这几句话的?当年她一拿到周蒙这张纸条, 看完后便已经直接烧毁了。如有其他人知晓, 便只能是沈迟了……
且, 后面缺了“星移尘落, 朱紫回还”两句。这两句若放在最后应当最为关键, 可为何景明帝未写?是本就残缺不全还是刻意而为?
景明帝开口解释道:“这几句话是刘无意死之前,从他身上搜到的。朕想着应当是同那幕后人有一定的关联, 想听听你的看法。”
江怀璧心底略一松,手里捏着那纸, 似在细细沉思。
“微臣尚且不知这话所指是幕后人的身份,还是现如今的局势……如若是幕后人身份的话, 微臣以为头两句应当是暗藏悬念的,西北和东南或许是一个线索, 西北如无可能便只有东南了。”
“第二句的话,倒让微臣想起来一桩事,”她略一顿,目光微凝,“万寿节那日, 秦王殿下所鲜贺礼正是白泽兽玉雕,与此处白泽捧书倒是有些碰巧。且……白泽捧书有辅佐之意, 藩王离京前那一晚幕后人中箭后,我们查到的是秦王。可不正是辅佐之意?”接下来她便没什么可说了,若此刻提后两句, 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景明帝不置可否,目光略显深沉,沉默片刻才问:“那众玉呢?”
“微臣不知。”她选择不言。
倒不是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无,主要是景明帝少了两句,而她一直以为后两句与这一句是相关联的。后两句大概意思是邪不压正,如今要说朱紫回还,定然是要根据现在的局势。周蒙交予她时,景明帝已然坐稳了龙椅,所谓“回还”也定然是指皇家这一辈的。
正好皇室景明帝这一辈的子弟名皆为单字从斜玉,是为众玉。
因她此刻“不知”后两句,所以众玉一句在前四句里其实是很突兀的。是以她选择沉默。
景明帝头一次见她这般直白地说不知,甚至还有些惊奇,抬头去看她。
她于殿中长身玉立,未有一丝慌乱,气质沉静端庄,眉目恭顺。
景明帝略有一瞬的恍神,随即将目光收回,出口便驳了她第一个观点:“你是从幕后操纵者来思考,朕恰好相反。最近朝中发生的事太多,朕还以为你会着眼当下局势,倒是没想到你会拿以前的事来说,这答案也令朕有些吃惊。”
江怀璧瞬间只觉心底猛地一跳,竭力稳住心绪。她知道这几句话早,现如今是直接搬了以前的想法,却漏掉了这一层。景明帝自刘无意身上拿到的东西,自然围绕他或是周边事情来解释。
“刘无意一个月前被人暗中鸩杀,紧接着是皇太后国丧,所发生的这些事,朕觉得都有蹊跷。”
江怀璧默然,蹊跷是一定有的,但她的确未曾想过与那几句话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