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调兵如何攻击如何围剿如果发生意外如何退兵如何回城又如何同陛下禀报一概不说,脑子一热就开始吵,我都受够他了,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不,不能有意外……反正到时我自会请罪,如今可不能再让他插手了,上一次他连招呼都没打就干了蠢事折了五百兵,这次还不知悔改……”
沈迟看他气上来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激怒他,只连连点头:“长仪兄威武……如果到时候陛下要治罪,我一定在御前帮你美言几句……”
“你得了吧,你回不回得去还是两码事,顾好你自己吧。”石应徽挖苦一句,自行斟了杯酒饮了,随即那烈味涌上来,顿时神清气爽。
沈迟:“……”
“话说这里也不是筑安,陛下是让你来赴任的,又不是让你整日往我这跑的……”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即便陛下带了口谕,可你当下还是知县呢,一天到晚都没有公务处理?”
“手下的人能干,没办法。这几日那边的确没啥事,这边离筑安也不远,有什么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石应徽目光略深沉:“你去那边只是个幌子罢,你说,从我这想得到什么?我从前认识的君岁可不带这么拐弯抹角的,连我都利用起来了。”
“利用算不上,我也是真心实意想来帮你的。燕州这里你比我熟悉,论谋略我可不一定输你。你常年不在京城,燕州随处边关可这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进军营是陛下首肯的,也下了密旨,我自然要遵旨。”他看着石应徽面有疑色,却并不打算再说下去,同幕后人牵扯上,多一个便危险一个。
沈迟轻叹一声:“太后国丧期未过,边关便出了战事。北戎自三年前击退以后一直安安静静,与我大齐互通文书上也都尽显和睦,且元宁公主都还在北戎王庭呢,根本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进犯。我话至此你应当能知晓其中有隐情,而陛下显然也知道。你可知他为何在这个时候要派一个纸上谈兵的侍郎来燕州?”
石应徽怔了怔,这道理他似乎也想不通:“既然战事重要,那也没理由啊……”
“你还记得海振忠么?”
石应徽点头:“自然记得,便是他当年举荐我,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那海家呢?你可关注过海家这三年来的状况?”也不等石应徽再出声,他继续道:“海家当年有意求取舍妹宜宁郡主,遭拒绝后又曾多次纠缠我侯府,企图用海将军的战功来邀功,只可惜陛下很快知道这事,对海家已经有了厌恶。至于海家触犯逆鳞之事我也不一一与你说。如今你亦是将军,石家不如海家名声大,但听闻令弟身居合州卫指挥佥事一职,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石应徽当即浑身一震,第三杯酒终究没能送到嘴边,手一颤漾了一桌。
“陛下……在防我?”
沈迟淡声道:“这是其中一点,但并非主要目的。陛下知道这边另有隐情,韩侍郎送过来不是领军的,而是掩人耳目的。但由于如今燕州与京城已经失去联系,相信不日还会有朝中官员前来。”
石应徽恍然大悟:“无论陛下防不防我,我都问心无愧。可如今看来,我对那姓韩的动手倒是差点坏事了。我现在就去把他放了……”
说罢起身便要往外走,沈迟却忙拦住:“不急。”
他不解。
“你不是要给点教训么?现如今左右消息也传不回去,不急这一时。饿两顿教训一下也行。”
石应徽:“……”
于是两人便又坐下来,但心情已不似方才轻松,皆是有些沉重。如若另有隐情,他们暂时并没有突破口。
石应徽方才进来前吩咐了人想办法去查那北戎军中汉人的情况,但一时半会也急不了。
他一侧木母看到沈迟穿着貂裘烤着火盆,唇角微一畜:“这都在屋里了,你就不能将你身上的皮扒下来,看着好像本将军亏待了你不给你吃穿一样。”
沈迟抬眼,笑得极为纯净,仿佛与方才并非一个人:“心上人所赠,火再热也不如她暖。”
石应徽怔了怔,探了头过去,低声问:“哪家的姑娘?相貌品行如何?长宁公主和侯爷同意了么?你同她定亲了没有?定了的话什么时候成亲?我能赶上吃一顿酒席不能?”
“……”沈迟默了默,脑海中浮现出她的模样,心头微暖,只轻声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一定会成亲的,只是不是现在。”
石应徽收回艳羡的目光,低低一叹:“我回去得少,今年八月多家中妻子递了信来,说儿子会叫娘了。可我……”
他一盏饮尽,喉中的灼烈咽下去,睁眼时竟觉有些湿润。抬头忘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刀剑,低头身上的战甲还未褪去,心中忽然就柔和起来,若是此刻让他提剑,怕都是舞不起来的。
而再抬眼时并无异常。
燕州,隐藏着的危机或许远比北戎要可怕得多。
第237章 破局
燕州与京城两边很快都意识到问题, 虽未通信, 但都很默契地同时开始查探。跟踪查探几日, 发现所有的信使都在不同地点失踪, 而这些地点毫无逻辑可言。
但也正因这一次查探, 令燕州与京城总算有了联系。不过这联系并未声张, 京城那边直接带了密旨来的, 景明帝下令让石应徽务必尽快结束燕州这边的战斗,原本就有诈, 拖得越久越麻烦。
燕州这边已停战三日,无人能保证以后会不会还来。
石应徽已经在想办法查北戎军队中那个汉人了, 但是毫无线索。深入对方军营实在太过危险,且现在两军正对峙, 自然都是提高警惕。石应徽是一心扑在北戎上,而沈迟心里想的, 却是幕后人的事。
他不知道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从接触到幕后人开始,这么长时间了,只知道那人的野心在于皇位,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依旧让他云里雾里。
雪下得快停得也快。
沈迟听到外面点兵的声音,没起身, 只问一旁的管书:“今日是在哪里?”
“世子,在蒙安县北。”
“那离筑安倒是挺近啊……”沈迟轻喃一声, 随后忽然想到什么,眉目一凛,豁然起身, “走,回筑安,这次可能有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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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景明帝已收到近期以来燕州的所有消息,预料之内的是并没有太大的伤亡,按他猜测那样,另有目的。
他沉吟道:“如是另有所图,便该将韩乘换了。”
毕竟如今已经不是石应徽的问题了,总让韩乘在那撑着也不是个事儿。
方恭道:“那陛下可有意派兵部尚书前往?”
景明帝摇头:“用不着,让兵部右侍郎前去即可。”孙世兴他可信不过,再者燕州的事他本就怀疑与幕后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