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与赵瑕都已经说好了,那些流言自然很快消散。然而市井小民私下谈论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至于那个有了身孕的青楼女子,当天便被赵瑕暗中送出了英国公府。沈迟听闻也只是冷笑,心底对赵瑕已无半分好感。
第244章 猜疑
江怀璧没想到傅徽与永嘉侯府还有那样一段渊源, 她记得傅徽有一段时间的确在京中停留过。然而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 傅徽对此事已记得不大清楚。
他对那个当年的印象便只停留在那一句“迟迟好景烟花媚, 曲渚鸳鸯眠锦翅”上, 然后记得侯府中有个名叫沈迟的小公子, 其余便没多少印象了。
江怀璧带了傅徽过去, 长宁公主身边的嬷嬷带他去给沈湄瞧瞧。整个过程自始至终都是避开了人的, 若是宣扬出去总归不大好。
傅徽刚走,便有归矣来前堂对她言沈迟邀她对弈。此刻长宁公主还未离开, 气氛僵了僵,她行礼告退时看到长宁公主蹙了蹙眉, 却并未出声阻拦。
进院时他果然摆了棋盘。她忽然想到,他这几日似乎也太闲了些。眼眸略一垂坐下来时, 他将一盏热茶推给她。
“上一次你让傅先生给我药时我就在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侯府的事, 却不想还有前缘,”他搓搓手,先执黑子落了棋,轻轻一笑,“听不听故事?”
江怀璧默然抬手, 轻声道:“不是下棋么,我该专注于棋盘还是听你讲?”
沈迟默了默, 微一拧眉干脆将棋盘撤下去。两人四目相对,他轻咳一声:“……那就都没意思了,故事与棋都不及你。不如我们就谈一谈那一晚……”
话语意犹未尽, 含笑看着她的面颊逐渐变成绯红,然后眼神不由自主地有些闪躲,声音略沉闷:“……你若没什么事,那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沈迟低叹一声,心道她果然不留半分余地,目光一暗略有些遗憾,只轻声道:“你问。”
江怀璧收了心绪,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问:“岁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幕后人是庆王?”
她看完那沈迟从燕州呈给景明帝的那封密信后,景明帝已断定那人是庆王。然而从景明帝自己的理由来看,并不足以下此论断,其中沈迟的信是最关键的东西。
他于信中内容并不复杂,将“不经意”间多次提到代王与秦王,用大量字句去写了北戎军队里的汉人。这些虽说是实情,但她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刻意安排的篇章结构。
还有他平时寄给自己的书信,千方百计叮嘱她小心英国公府的人,以及一些其他朝中官员,那些人她自己大多都调查过,与那三家都有着差不多一样的背景。
倒不是对他起疑心,他所言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只是好奇他究竟什么时候得知的,竟要比景明帝还早。
沈迟没答她,轻问:“陛下知道了?”
江怀璧点头:“是。陛下理由有些牵强,但看过你的信便笃定是他了。”
“那这便说来话长了,”他直了直身子,又身了个懒腰,坐端正了开始说,“若要最早往前说,得从三年前开始讲起。当初崎岭山一事你想必记得清楚,后来根据一系列事情,我们也都大致有了猜想。”
“阿璧,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分析,说那人谋划时间数十年,因此是先帝手足;又根据晋王当初那些反常动作,所以猜测与晋王联系较亲密。而与晋王有机会联系的,必然是距离较近之人,那个时候便已经可以断定是庆王了。只是我们当时皆有顾虑,又加之后来种种被他用代王和秦王当挡箭牌迷惑视线,所以一直不敢确定。”
江怀璧看着他的眼睛,轻一颔首,沉吟道:“……那人谨慎小心不肯轻易露面,各处都不给人六丝毫把柄。若真能让人断定……你与他见过?”
她心底忽地豁然明朗。她所能想到的便是这一条了,而她所指的“见过”,定然不是庆王将全身严严实实裹在黑蓬中的见过,而是实打实看到了真面容,并且找到了足够的证据。
“的确见过,”沈迟毫不否认,从她一开始问便没想要瞒着她什么,只是先前他没说是另有打算,此时倒是没必要再藏着了,“岑兖你可还记得?”
还未等她回答,他自顾自继续道:“你后来跟我说你一路跟了过去,那些场景你也都看到了,忽然回到府中的岑兖什么都没说,以及后面巷中忽然遇刺的事情,都不是意外。”
江怀璧有些怔,略略想明白一些:“岑兖是庆王的人,你……与他有过联系?”
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岑兖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且头天晚上他们与庆王等人在秦琇宅中还谈论了那么多,即便她知道庆王的打算,岑兖也不是能沉得住性子的人,他还对此一概不知。
“我与他见过面,并未见到他本人,或者说……我们以前所见过的他,并不全是同一个人。那几日秦王代王庆王我都派了暗卫去盯着,未敢靠近,但当天晚上便知有一人从庆王府邸中偷偷回了□□邸,后来你也知道受伤的是秦王。”
“但那一晚两人俱在现场,庆王一心对付陛下,有那么一刻钟是放松警惕的,我自然有机可乘。”
江怀璧略一思忖道:“你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沈迟微微笑道:“是。但是既然是眼线,总会有不谨慎的时候。他跟着庆王回了庆王府,查明一切后我才去找的庆王,顺便将探子撤了回来。当时已知他身份,但在当时情况下半分轻举妄动都不能有,在他离京之前不能出一点岔子,便只能先瞒着你了。”
江怀璧默了默,略有些担忧,轻声问:“第二日那些事你便是提前都安排好了吧。”
“是,尽管看上去有些惊险,但总归能让你平安。”
“可同他做交易,那代价……”
“他要魏家。”
江怀璧大为震惊,置于膝上的手猛地一颤,面色已变:“你说什么?”
沈迟起身,干脆坐到她身边,轻抚了抚她的肩膀,此刻她明显没有心思去羞涩了,只将头微微一侧,却并无不耐之意。但看得出来还是有些急切想要听他的答案。
他声音放低:“阿璧,他要魏家。因此蒋过、孙世兴和谢简宿三人连同其他人上书时,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个人,是我。”
江怀璧的人眼眸距离他不过一寸,除却疑惑外更多的是震惊。
他心底暗暗一叹。
其实若非那一日庆王主动出手,岑兖所造成的一系列后果,远不是他们能承担起的。便不只是岑兖一人,也不止贺溯,庆王在朝中的眼线遍布各个角落,或许不多,又或许官阶不高不显眼,但每一个人必定都是起着不小作用的。
他知道庆王对于江怀璧的态度大多都来源于江家,对于江家他大约能琢磨清楚,但庆王对于江怀璧的态度,他猜测不透。
庆王所做之事定然是于她不利的,他不能将她赌上去。同庆王联系时便已经计划好一切,那一局,是他头一次以她为中心,起因是她,结果是她,不计后果。
“魏家……”江怀璧忽然觉得自己思绪有些乱,一时间脑中所有信息纠缠不清,纷繁杂乱,抬眼时有些茫然,“……难怪魏察思一事你会掺和进去……那后面呢?岁岁,你同我说方文知,他是与你有关系,还是与庆王有关系?”
当时沈迟要离京时对她提了提方文知,她到最后确实也去查了,却并无异常。当日沈迟也不该是在魏家附近的,因此当时查的时候便发觉不对劲了,只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如若方文知那里真的没问题,那是不是就说明,沈迟是知晓内情的?
沈迟却忽然沉默下来,还是没忍住去问她:“阿璧,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你此刻是不是都已经愿意相信,魏察思之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或者说,我在其中煽风点火与庆王狼狈为奸去陷害忠良?”
他自知话有些重了,不动声色地抱住她,心底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