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元宵那些疏忽且先略过,但说这一次的,主要还是因为伤着了长宁公主。听说因着长宁公主受伤,永嘉侯干脆告假停了所有差事,只在府中好生照顾公主,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令得不少人羡慕。
此次受伤百姓有十余人,皆已派遣人前去抚慰。然而如此佳节却遭此大祸,一时间悲伤掩盖过了欢乐。然而此事很快传开来,新年伊始的京城便已有些人心惶惶。
景明帝的人一直有盯着最近的动静,传言一开始呈现异常便立刻开始查。发现的第一个问题是,那出了事的几家中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动作,或者说因为官吏提醒过他们而不敢有什么怨言,但是几天过后就出现问题了。
既然是流言,自然是半真半假的。在宫中失火案上添几笔,煽风点火,一开始说景明六年不祥,后来之间开始暗地里议论景明帝于去年是否治政有何疏漏惹怒了上天。
却也不敢小看这样的舆论,景明帝也心知这样的议论背后定然是有主谋的。
大约从元宵前一直到现在,庆王怕是都有准备。他思量着,是否要与元旦太子中毒一事一起查一查。
江怀璧知晓长宁公主那晚的反应后与沈迟的想法几乎契合。
“我去查那晚出现在禁中的所有人,但是与于氏年龄相仿的妇人,都没有半点嫌疑。我一直以为我母亲是看走了眼,可她咬死了说是于氏,这几日一直在腹中逼问父亲,”沈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也想过,是幕后人想搅乱侯府,可父亲的确也没什么权势。母亲这一次损失最大的……或许就是毁了容颜罢……”
这对于长宁公主来说简直要天崩地裂。她身份尊贵,一向将外表体面作为骄傲的资本,如今骤然不能再轻易见人,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也是她近来对沈承异常暴躁的原因。
江怀璧沉默片刻问:“那于氏可有什么来历?”
“她也就普普通通一乡下妇人,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倒是见过父亲房中她的画像,相貌不算出众,但是听闻性子温婉柔弱。没什么家世,这些母亲当年也都查过了。现如今在她身上应该没什么线索,我总觉着是有人要借她去挑拨离间侯府。”
但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人将手伸向侯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江怀璧沉吟片刻,提起来另一件事:“宜宁郡主与赵瑕怎么样了?”
她顿了顿,后面半句话暂时先咽了下去。沈湄与赵瑕之间便是因为一个歌姬闹翻了,现如今长宁公主与沈承的旧事重新提起,便不得不让人多想。
“阿湄与赵瑕之间……现在还是不明不白的,和离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定下来的……”他忽然住了口,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抬眼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皆是一人所为?”
江怀璧不置可否,只道:“还需看你查的结果如何。”
听罢沈迟更抑郁了:“赵瑕那边的确查出来了,外室之事都确凿无疑,赵瑕自己也承认了。但是傅先生已说阿湄并非没有救,只是还需要时间调理……若是单论阿湄这件事,怕是还得她自己想清楚。”
“那外室家底可查了?没什么问题?”
沈迟摇头:“都没问题。……但是赵家,的确不能轻视。英国公府与庆王之间是有联系的,现如今连陛下都信不过。只可惜当初未识清人,如今便没有回头路了。”
江怀璧暗自叹一声,近来发生的事都很奇怪,知道哪里有问题却也只能看到问题而已,背后缘由想不通,是以即便有心防御警惕,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做。
却心知越这样拖着,后果会越严重。
“岁岁……”
沈迟回过神来:“嗯?”
“宋汀兰前几日主动与我说要和离了。”
沈迟眸中闪过一抹惊异:“她居然能想通?……不过这样也好。最后也不至于两家都难堪。”
江怀璧嗯了一声,语气仍旧有些郁郁:“她告诉了我这几年来她所有的感情历程,至进了江家门的那一刻开始放下,到现在彻底放弃,我才第一次明白一个寻常的女孩子是如何去爱慕他人的。我看到过母亲倚在门边期望父亲的目光,却不明白为什么她同父亲在一起时并没有太多的欢愉。直到后来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并不仅仅是举案齐眉的寻常相守,更要有心与心之间的相知相随。…”
“……她甚至告诉我她心中是有文卿的,那一瞬间我才觉着愧疚能减轻些。她一早便知道婚书和族谱作假的事情,所以和离也并不是很难。只是我想着,宋家……大约不大好说。”
沈迟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宋家有意见那是一定的,但是最终的结果不都是为了宋汀兰好吗?这事其实一开始就由不得你了,如今对于你,对于宋汀兰,对于宋家,都是最好的结果。”
江怀璧默然,眸光略过窗外,正巧有阳光透过窗格洒进来,桌角一方墨砚上闪烁着金光,莫名添了一丝暖意。
“景明帝六年……四年了……”身旁传来沈迟一声叹息。
他微一侧首正好看到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疑惑面孔,轻轻一笑:“从景明二年遇到的你,至如今已有四年。”
可前路还是那样遥遥无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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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于氏的事一直没有结果,长宁公主与沈承之间的感情一天比一天糟糕,然而此时却一直没再出现和离二字。长宁公主避着这两个字,其余还与往常一样,倒让人看不出来什么。
而沈湄,在思虑良久后,最终还是决定回英国公府,这一点连长宁公主都想不通。
“我不信他对我没有一点情谊,”沈湄眼眸中的倔强与从前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太多的张扬恣肆,“成亲两年,他对我所有的温柔都不是假的,我看得清楚。他即便与那外室有私情,可那外室总也越不过我去,我凭什么就要让出来?即便和离了,我以后又要去哪里?母亲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既然已经嫁了人,那些事本应该是由我来做主的,这一次是女儿任性了。”
态度的转变令所有人都大为惊奇,但好在现在有了结果。以后若是再有问题,他们侯府也不是不能出手,暂时也只能先这样。
长宁公主眼里揉不得沙子,暗中几次欲对那外室动手,竟都被沈湄给拦了下来。她也自知若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与赵家之间才算是真的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能作罢。她想着左右阿湄以后是能有孕的,不至于太教人欺负了去。
沈迟是后来才知道景明帝召了阿湄入宫,又特意说了这件事,只道与英国公府闹得太僵不合适,她只能委曲求全。不过给予她的补偿是,景明帝暗中派人去了一趟英国公府,赐了一碗落胎药给那外室,也算是警告英国公府,宜宁郡主不可怠慢。
这事便这么了了。
景明帝好不容易把两家安排好,明面上也算是破镜重圆,谁料刚松一口气便又来了同样一件事。
由江耀庭开口,请求江怀璧与宋汀兰和离。因这婚事还是景明帝开口赐下的,所以和离自然也没有那么容易。
景明帝面色不大好看。
宋太师已经薨逝,生前特意求的姻缘。亦是景明帝自己下的旨,如今要再由他撕破这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婚约?便当他圣旨是儿戏么?这两家结亲时可是全京城都看着呢,如今再收回去圣旨,可如今才过了多长时间,收回圣旨,可不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心情着实不大好,只沉沉说出两个字:“理由。”
江耀庭知道景明帝此时还是有耐心的,到底愿意听他解释,而非不容抗拒的怒意。
理由自然是特别简单:“犬子于宋氏并无情意,且宋氏亦是愿意和离的……”
景明帝连头都不抬:“当初是宋舍跟朕求了这门婚事,说那宋氏痴念令郎三年,非他不嫁。如今这无意怎么说?难不成是江怀璧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便是有些玩笑在其中了,语气倒也稍显轻松。可江耀庭却沉默下来,关于有意无意这事,实在都是宋汀兰的意,他怎么会了解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