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那分明就是挑拨离间,怀璧你……”
她起了身,低低一笑:“庆王是有挑拨之意, 但陛下信不信还是另一回事。祖父放心罢, 这一趟还是能平平安安回来的。”
江老太爷略有些吃惊:“你怎就知晓陛下一定信你?且若其余人诋毁江家, 以陛下现在的状况, 未必能护得住。”
“现下情形紧张, 陛下可信之人又不多, 暂时可无需担心,”她倒是不甚在意, 顿了顿躬身行礼告辞, “祖父在府中平安,怀璧同父亲便也能放心了。怀璧先去了。”
待人走了以后,老太爷还在看着手里捧着的茶出神, 半晌才问送江怀璧回来的泰叔:“雪停了吗?”
泰叔拢了拢袖子说:“停了。但看着这天气,这几天怕是还要再下一场。”
老太爷半晌才轻叹一声:“沅州的雪就从来都没有这么大过, 等开年了,这乱子平定下来, 我们就还回沅州去罢。”
江怀璧行至院门口时看了看一旁的侍卫,又叮嘱几句才离了府。木槿比惊蛰更稳得住, 便将她留在了府里。
此行分明没那么简单, 大约是一场鸿门宴。
她还不知道庆王为何要让遗诏经她的手拿给景明帝。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引起景明帝以及众人疑心, 因为这些日子通过许多事已能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景明帝对她疑心并不可靠。难不成与祖父还有些关系?
庆王势必是要进城的,总不会一直待在城外。他要利用遗诏这事儿让景明帝低个头,未曾正式对战先要压下去气势。她在想, 庆王如果不想直接领兵进城,那么是要如何利用奉上遗诏之名进来,亦或是……直接在此时利用她进城?
为防止众人又议论不休,景明帝也未曾宣召她入大殿。只刚进了午门便有宦官过来宣了旨意,随后又按着圣意叮嘱她:“……陛下的意思是,如若庆王的人要跟进来,还请江姑娘多盯着些。至于庆王……”
他放低了声音:“这是个好机会。您若能把握住机会得了手,自然万事大吉;若不能,也请将正阳门的消息带进来。”
江怀璧眸色深了深,应了一声“遵旨”,没再说什么。
景明帝还真是高估她了。要她对庆王下手,庆王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会给她这个机会?不过最近景明帝心有些惶急倒是真的,仔细想想说马上还真得是景明帝这一方的人接近庆王最近的机会了。哪里就有这么简单了。
庆王点她一个人的意思就是不要其他人随行,是以便真的之后她一个人。从宫门口到城门口路程不近,她骑了马,即便是披了大氅,一跑起来迎面的寒风还是刺骨得紧。
还没出东安街,远远便看到沈迟也策马奔了过来。她蹙了眉,手里缰绳一紧,停了下来,等他过来。
“你知道宫里的消息了?”她有些惊奇,沈迟这消息一直以来都这么灵通。
沈迟一点头,搓搓手下了马,开口便是要和她同乘一匹马。
“……这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庆王既有意存心,自然也要有耐心。”
她抿了抿唇,垂首却没应:“你畏寒,这一趟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况且庆王已多次对你起了杀心,此次若真有不测……”
他不耐听她多解释,眼波一柔上前几步已快速翻身上了马,将她环在怀里,伸手就要去拿缰绳和马鞭。
“你……”她手没松,微微转头对她正要开口。
“你也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我又怎放心看你一个人去,”他握着的手此刻竟是比他还要凉,但已慢慢松缓开来,他腾出手来替她拢一拢大氅,轻叹一声随即催动马儿开走,“上一次我拦你是因为外面有未知的危险。这一次外面明摆着的就是于你不利的虎狼,我不能拦你,也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城里看你犯险。”
到底冬天天寒,他离她很近,但呼出口的气息已不见温热,他时不时垂首去看她,即便看不到她的脸,也觉得心尖都温柔起来。
“阿璧,你也太低估我了。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手无寸铁之人,并且天一冷就瘫痪在床什么都做不了?”
她闻言不禁一笑:“这倒没有。”原本还有话,一到嘴边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再说,只继续沉默。
他一扬马鞭加快速度,风有些大,两人便都不说话了。沈迟知道她时间紧,也认真得很,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这一回倒是她心静下来了,微不可闻地动了动,一时间有些担心,便转了头去看他面容,果然发觉他唇有些发白。
沈迟目光很快同她触碰,微微一笑,忽然问:“看你这成竹在胸的,有把握了?”
她默了默,头转回来,垂了眼帘轻声道:“把握倒没有,应对之策也不好下结论,也只能随机应变。”
在马上坐得有些麻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隐隐约约看得到正阳门。城门这边已密密麻麻守了一片人,看得出来情势有多紧张了。
她眸色深了深,轻声开口:“等会儿你便在……”
“我与你同去。”
她还要说什么,他已大喝一声,马儿忽然跑得飞快。心底无奈暗叹,这就是要堵上她的嘴了。
下了马,前来迎接的是正阳门管事御马监太监,身后还有十二卫和五军营的人。
江怀璧大多都不认识,只先见了礼。近十个人,神色各异。江怀璧从前的名头很响,但自从女子身份败露以后难免有人会心生妒恨,这些天身边一直倒还平静,但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暗中轻看她的也有。
不过现在都不打紧。
很快有人问起身旁的沈迟:“沈世子一同前来,是陛下的旨意吗?”
沈迟答得轻松:“陪我未婚妻来的。”
众人以及江怀璧:“……”
管事太监不理会沈迟,只对江怀璧说:“庆王此次要求只许江姑娘一人出城拿回圣旨。”
江怀璧略一凝眉,需得她一人出城?这庆王的目的,可真得好好思索一下。不过来的时候便没想着能有多简单,也算有过心理准备。
那太监没等她说话,继续道:“……可您也知道,这城门现如今,轻易开不得。”他有些犹豫,话一说完,周围几人都看着她。
她神色平淡:“诸位是已经有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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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上了城墙。果真是应了高处不胜寒那句话,城墙上的风可比下面大多了,竟比方才在马上奔驰时的还要冷冽。
她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沈迟,终是开口:“世子还是先下去吧,左右也是我一个人去。”
沈迟并不理会她,手扶着城墙往外看了一眼,城外的叛军亦是列队整齐,随时准备进攻的模样。正巧对方看到城墙上有人,便一路小跑着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