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旻的轩辕百掌已经尽数使出,可静寒身上却看不出一丝伤痕。她的指尖从箜篌的弦上掠过,速度之快好像一道道残影在眼前闪现出前所未有的凄绝。叶秋旻在这一阵阵迷幻的音律之中变得伤痕累累,一滴血坠落在他的脚边,轻的没有一丝声响,可又好似包裹着生命的重量。这也许是这位贵公子最狼狈的时刻,但大概也是他最光荣的时刻。
如果他的对手不是静寒的话,也许取胜没有那么困难。可静寒是四大元凤之中最为狠绝的一个。
最后一个音断,静寒的手指停在箜篌的最后一根弦上,这是叶秋旻第一次看清她手指的动作,但是他知道,这大概也是他最后一次看清了。
因为在声音湮灭的同时,一股剧痛便以攻城略地之势瞬间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好像所有的器官都拧成了一团,所有的血液都在刹那干涸成了沙砾。叶秋旻单膝跪地,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可是他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就那样一头栽到了地上。他视线里残留的最后一道光影是静寒浅蓝色的绣花鞋,幽幽的像是要溢出水来,叶秋旻便在这令人窒息的蓝色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静寒将皮鞭绷得直直的,面无表情地走到叶秋旻身边,目光冷定得像是严冬的月亮。她知道叶秋旻还活着,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将叶秋旻的最后一口气也消耗殆尽。
可是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她身边飞过,卷起了一阵巨大的旋风,将叶秋旻护在气旋正中,如同一道坚固的围墙,意欲阻隔一切侵害。
静寒眯起了眼,她望着远处那个瘦小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景柔站在流云台的另一边,大汗淋漓地吹着龙吟凤鸣,她是真的着急了,着急到除了把希望寄托在龙吟凤鸣上之外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只是她还是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和谁斗法。
静寒一挥手,那条棕色的长鞭便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这一挥落之间便有无数的灵力碎片渗透到了土地里,在气旋触及不到的地方缓缓地蔓延出爪牙。然后“砰”的一声,包围着叶秋旻的风墙应声爆裂,景柔隐约看见他的身子抽动了一下,好像是被余波冲击到了,于是更加紧张,紧张得快要哭出来了。
不要,不要伤害叶秋旻了……我不要他死!
景柔握着龙吟凤鸣的手开始瑟瑟发抖,但她还是一刻不停地吹着那管玉笛。而神奇的是,那笛子也像是知道景柔在害怕什么似的,逐渐散发出一股温暖的热度,在冰天雪地里给景柔注入了一丝力量。
静寒偏了偏头,眼前好像生气了一团雾气,让她看不清景柔在那里。可是那团凝集在一起的白色棉絮却突然被一道金光冲散,静寒盯着前方即将盘旋而至的两条龙凤,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区区一个错位的灵魂,怎么可能发动龙吟凤鸣的真正力量?
可是情势之急已经来不及让她得出结论了。
净含量密昂退至箜篌静立之处,将鞭子收入袖中的同时,双手已经开始拨弦以发功。这一次,她弹奏的曲子要比他对付叶秋旻时的还要阴鸷得多。而那一龙一凤逆风而行,竟也势头不减。二人僵持了一会儿,静寒突然深吸一口气,手腕利落地连震三次,一连串强音裹挟着难以抵挡的气势冲出,这才勉强占了上风,硬生生将两头神兽逼了回去。
而远远地,景柔从喉咙里咳出一口血来,她用手背在嘴角轻轻地抹了一下,一阵温热便从皮肤一直渗进血管——她受伤了。
景柔这时才发现,从来到这颠沛流离的异世时算起,这竟然是她第一次受伤。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很好……
“为什么!”景柔半跪在地上,纤弱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沙石上瞬间便血肉模糊。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漉漉地流下来,垂落在手边,好像全世界都下起了雨。她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保护,到了重要的人奄奄一息时自己却无能为力?为什么那么好的人却要遭受这么残酷的折磨?为什么他们仅仅是想对命运小小地抗争一下却如此困难重重?为什么?为什么!
“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在从景柔的头顶响起,不着起伏的声线像是被封印了几个世纪的冰川,萌发出彻骨的寒冷。
景柔抬起头,发现静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静寒托起景柔的下颚,仔细端详着她那张勾画出来的脸,不由想起了很久以前,静若还是静若的时候的事情。
静若是静凝的女儿,静凝是静寒的姐姐,是上一任第一元凤。
“只恨你母亲什么都没有告诉你……”静寒的目光好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景柔感觉她不像是在对自己说话,那种怆然的神情如同面对亡灵时流露出的哀悼。此时的静寒好像从她第一元凤的身份中抽离出来了一般,但景柔却不知为何。
“丫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弱小屈服于强大,理所应当。你们挡住了尊者大人的路,他自然要清除你们,这是你们的命。”
这是命,没有人能逃出这种因果循环。我的姐姐,我的侄女,包括我……都逃不走,脱不出,你们所有人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