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曦听着渐远的脚步声,也重新上了床。
蔺宗麒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蔺妈他们先回来,没找到人,但也不算坏消息,因为隔壁大队昨天傍晚有人看到一个陌生的妇女抱着个女孩匆匆从她家门口经过,女孩多大没注意,只是觉得可疑才记在了心里。
不过这大过年的,一个个都呆在家里,谁还在外面乱跑?
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蔺宗麒让二堂哥夫妻俩再去打听,他则去县里找以前的战友,他有战友在县里警察局任职,穷乡僻壤的,就算找到孩子恐怕也不一定能带回来。
也因为这,本来要去大伯家拜年的事也取消了,哪怕蔺宗麒奶奶还在,也不愿意过去了。
蔺妈不管是不是过年,气得忍不住骂,“这真是缺德,那孩子才七岁啊,她就卖给别人,卖给别人干啥?当女儿吗?谁家买女儿,人家都是买儿子的,闺女都是买回去当媳妇,七岁怎么嫁人?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就那么一个废物还当成个宝,要是换做我,直接赶出去,省的祸害家里人,你看着吧,老二一家以后铁定了要分家,老大一家不厚道,养出了什么玩意儿。”
褚曦听了不说话,她心里想的远,担心大伯母找到他们头上,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怕她又来欺负蔺宗麒,原本还想着给点钱就算了,这会儿看,给钱也不妙,给一次还有第二次,谁知道会不会以后一直缠上来了。
下午两点多,蔺宗麒回来了,一晚上没休息,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眼睛里泛着红血丝,黑眼圈浓重,下巴那里也冒出青茬,褚曦给他倒了杯水,男人仰起头咕哝咕哝就喝下去。
蔺妈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蔺宗麒还没喝完,人就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喝完水,用有些沙哑的嗓子道:“人不太好,被打过了,身上都是伤,还烧的迷迷糊糊的,要是去晚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买人的是平山县底下的一个生产队,那里穷,整个生产队风气都不好,干的都是卖女儿买媳妇的事,要不是我带了人去,恐怕还带不出来。”
蔺妈听了惊讶,“还在平山县啊,这么远,难怪不好找了。这是害人哟,那个县我都听说过,又穷又懒,有女儿的都不敢把人往那里嫁。”
“还把孙女卖到那里去,她怎么不把自己卖过去?”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蔺妈看了眼蔺宗麒,然后不再说话了。
原以为孩子找回来,蔺大伯一家总算能消停一会儿,哪知道还没歇一天,第二天一早,蔺大伯家的大堂哥就来通知,说蔺奶奶昨晚没了。
这叫什么事?
这年过的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不得已,只得收拾一番去大伯家,蔺妈没让褚曦去,让她和蔺春苗在家继续看孩子,上午蔺春梅听到消息也回来了,说是大堂哥也去喊她了。
蔺妈中午回来的,看到春梅两口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去什么去?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他们家去干嘛?吃完饭就赶紧回去。”
蔺春梅把大伯家堂哥喊她的事说了,气得蔺妈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抹了把脸,“今天就别去了,六号过去磕个头就行了,别带着孩子,你们俩随便来一个都成,你奶在的时候也没多疼你。”
蔺春梅沉默点头。
蔺妈原本还不想多说的,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吃完饭后就对褚曦和两个闺女道:“养的儿子多有个屁用,这次你们奶出事就是被你们大堂哥那儿子给气得,盯上了你们奶身上的那几个银首饰,你们奶不肯,愣是被他撸下来了,皮都给刮掉了,一口气没缓过来吧,早上起来没气了,我听你们二堂哥媳妇说,你们奶早上眼睛都是睁着的,你们大伯用手抹了两次才把她眼睛给闭上。”
“所以才不让你们去,要是喜丧还行,可这不是,所以还是别去触霉头了,现在大年初二也找不到人,先停两天吧,你们大伯一家真是坏了心肝了,现在急着亲戚随礼好给他孙子还债呢,你们随便添点就行了,还等着他们家办什么好酒席?过几天看吧,到时候啥吃的都没有。”
“你们爷爷在的时候就偏心他们一家,现在好了吧,看看偏心个什么东西出来了?”
说是这么说,但蔺爸到底是蔺奶奶生的,蔺宗麒又是蔺家老大,说什么都要过去撑撑场面的。
褚曦看蔺妈都不去,她也就没去了,将两个孩子看住,不让她们出去玩。
原本初二回娘家的,这次也不能回去了,最后还是褚妈过来看她,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还准备过去包点钱随礼。
褚曦点点头,“少包一点,我婆婆都不让我过去,事情闹的挺不好的。”
褚妈一听这话就知道里面有猫腻,忍不住问,褚曦也没瞒着她,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吓得褚妈紧紧抱住怀里的两个大孙女,她虽然气闺女肚子不争气,但对两个孙女还是很喜欢的,长得都像她们褚家人,漂漂亮亮的,“那你还是别去了,让女婿过去就行了,两个孩子留在家里。”
褚曦淡淡回了句,“本来就不准备去,大不了走的那天过去磕个头,我们原准备四号走的,现在改成五号了。按大伯一家的意思是初二就给办了,我公公不干,人家都停七天,这样一来显得他们多不孝顺,大伯不孝顺就算了,凭什么拉着他?这也是我婆婆的意思。”
褚妈认真点头,“你婆婆还算有点脑子,这事可不能应,女婿和你小叔子都是体面人,不能让人说闲话。”
褚曦给褚妈倒了杯水,笑了,“什么体面人,就是工作好点,不都是农村出来的,你也别跟着瞎操心了,反正过两天我们就要走的,再坑也坑不到我们。”
话虽然这么说,但褚曦清楚,恐怕还是得拿钱解决,不然大伯一家不会好说话。
闹出这样的事,他们怎么看也不是在乎面子的人。
毕竟蔺宗麒说起来还是从大伯母肚子里出来的。
不过褚曦没想到的是,蔺宗麒比她想的手段要硬气多了。
五号早上走的时候,他背着两大包东西过去,前一天买的,是寿衣、纸那些,几乎被他全包了,然后带着褚曦和两个孩子去了大伯家。
褚曦带着两个孩子磕头的时候,蔺宗麒就把这些东西放在客厅里,直接道:“东西你们不用准备了,我都买好了,这算是我尽的一点孝心吧。”
也不顾蔺大伯母难看的脸色,走到褚曦旁边并排跪下,磕了三个头,语气沉重道:“奶,孙子要回部队了,不能送您最后一程了,望理解,您在底下好好的,冷了饿了就托梦给我们,我们给您和爷爷烧纸。”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以后再回来看您。”
完了,又磕了一个头。
不远处的大伯母听到这话,脸色忽青忽白的,怪这儿子不会说话,怎么能托梦呢?这不是吓人吗?
等蔺宗麒站起身,忍不住皱眉问了一句,“真走了啊?”
眼睛扫到旁边褚曦和两个孩子,脸色有些难看。
越发觉得蔺妈当初不怀好意,给她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生了两个女儿。
欲言又止,走上前来还想说些什么。
蔺宗麒淡淡嗯了一声,“我那份钱放在我妈那里了,到时候还缺什么她会买。”
转身抱起小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