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沅胡思乱想着,天慢慢暗下来。
他们这顿晚饭吃得简单,饭后江现仍然看文件,唐沅洗漱完在卧室里等了好久,始终不见他进来。她关切着客厅方向,频频朝门看,墙上的灯光幽幽,看着看着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禁不住睡了过去。
江现独自在客厅待到很晚,看文件直看得屏幕上的字刺痛眼睛,倦意漫上眉头,他闭了闭眼,抬指轻拧眉心。
起了风的晚上夜色萧索,他沉下眸想抽烟,摸口袋发现空空如也,才想起之前的那一小包烟让打扫房间的人收拾扔掉了。
联系前台酒店的人会送上来,江现没打电话,自己起身。
进卧室看了看,他没吵醒睡着的唐沅,在床边站了两秒,把灯调得更暗了些,提步出去。
行至走廊,江现等在电梯前,眉眼低垂地看手机。视线在唐沅的头像上停住,几秒后,他点进去,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
江现:我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东西。
她睡得正沉,如果突然醒来应该能看到。
上行的电梯抵达,“叮”地一声门开。
江现入内,不多时,从一楼大厅出去。
酒店外的店铺基本都关了,街道斜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江现到店里买了包烟,马路宽阔,他没急着走,在店外屋檐下站着点着一根。
夜色阴霾,雨很快便淅淅沥沥下起来。
雨势渐大,砸在地上声音沉沉,地上溅起水花,天地间披开厚重的白色雨幕。
店里大概有卖雨伞,他没注意,也懒得进去看。里头店员朝外张望几眼,或许想问他需不需要遮雨的工具,见他一点都不着急,又打消了念头。
猩红的火星在指间闪烁,湿漉漉的水汽迎面而来,江现眉眼淡漠地站着,默然抽完一根,将剩下的一小截摁在立柱旁方形垃圾桶顶端的鹅卵石里,旋了旋。
渺薄的烟气在周身堪堪散开,他又抽出一根叼着,微低下头,就着火机点燃。
江现在店外廊下的长凳上坐下,雨就在面前,不安分地试图往里飞溅。
这场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天黑漆漆的,时间也变得模糊。
烟抽到只剩些许,手机忽然轻震。
江现把悠远的目光从雨幕中收回,指间一边夹着烟一边点开手机。
看见来电,他顿了下,接通听见那边唐沅的声音,掩下喉咙里抽过烟后的那股沙哑:“醒了?”
唐沅说是,下一句便问他:“你在酒店对面的便利店吗?”
江现听见她那边雨声似乎也很清晰,刚要说话,抬眸一瞥,望见雨中有个撑伞走来的身影。
他微怔,雨声汹涌,浓沉的夜幕之下,心跳像是有一秒的漏拍。
唐沅也看见了他,挂掉电话,快步走到他面前。
她走进屋檐下,把伞撇向一边:“大晚上的,你怎么到处乱跑?”
略带抱怨的语气里,藏着几许掩不住的担心。
唐沅拧眉轻轻甩了甩发丝上的水汽,视线落到他身上。
江现的头发被雨丝打湿些许,这样的夜色下,脸白得朦胧,衬得好看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更多了几分浓墨重彩。
衣衫开了一颗扣,他坐在长椅上,纤长又指节分明的手里夹着烟,白气围绕,没了往日的端方整洁,莫名的凌乱感,让他有种颓然和沾染了湿意的性感。
唐沅怔了两秒回神,看向他手里的烟,蹙眉:“你出来买烟啊?”
江现顿了下,从她脸上移开眼神,微微敛眸,把烟掐灭:“不抽了。”
唐沅抿唇没再说什么,把雨伞收起,碎碎念般抱怨:“雨下得好大,突然就下起来了,我在房间里都被吵醒。”
话题随即又转向他:“这样的天气,这么阴,你晚上出来都不晓得带伞的。一个人,没有伞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都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你在这等要等到天亮吗,也不知道去便利店里买一把……”
她絮叨不停,可是话却没有多少责怪成分。
江现听着丝毫不觉得聒噪,鼓噪的心跳反而一点一点平静。
雨不见收势,她念了一会皱眉捣鼓起伞,他咽了咽喉,忽地问:“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唐沅顿了下,朝他看。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垂眸继续整理伞面,好半晌才低声开口,语气轻轻:“这么大的雨,大晚上跑出来,万一感冒了呢……”
她确实担心。
话在喉间问不出,她无法那样直白地去触碰他的伤口,但心间郁结着一口气,始终放不下。
回了济城以后,他整个人就像溺水,她只是看便感觉到他的窒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地坐视他一直往下沉。
唐沅抖了抖伞上的水,微微瞪他:“大晚上跑出来,不怕着凉生病。”
朝他微湿的头发上轻瞥,她无声叹气:“头发都湿了,也不知道擦一下……”
她穿了薄的长袖外套,在暴雨夜的风里温度刚刚好。从口袋掏出纸巾,她站到他面前,轻轻替他擦拭。
江现的睫毛很长,像鸦羽一般,隐约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他坐着不动,任她施为,过了好几秒才出声,哑声问:“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出来?你也会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