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们围着她们母女站成一圈,你望着我,我望着他,他望着天,全都静立不动。
郑夫人星目含威,冷冷直视蓝溥:“糟老头子,没想到你这般心狠无情!我当初真真是瞎了眼,居然对你心生爱慕……”
蓝溥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身子僵直,整个人倒显得有些呆笨。
他讷声道:“夫人,你……都是过去的事,莫要再提。”
郑夫人冷哼一声,质问道:“你怕什么?你不就嫌弃我郑芜是个唱戏的吗!你不就是怕人说你蓝老先生、蓝大学士娶了个戏子回家吗?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喜欢我们娘俩,你嫌我出身梨园,嫌璎儿是个女孩……”
蓝溥的身子猛然晃了晃,难以相信地看着与自己相濡以沫十余年的夫人。
郑夫人见他如此反应,更加气势昂扬。
“你用不着赶我们走,我与你夫妻共处十六年,早就受够了。今儿,不用你赶,我们娘儿俩自己走!”
一语既出,院中顿时静寂无声,如黎明般静悄悄。
所有的护院家仆连同管家都深深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站在郑夫人身后的蓝璎亦是惊震,同时她心中又不免产生几分幸灾乐祸之感。
因为活了两世,蓝璎还是第一次见到爹爹如此丢魂失魄、慞惶失态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看到阿娘在爹爹面前如此生气、如此强势。
蓝溥满脸落寞,缓缓背过身去,不发一言。
管家见状,立时带着护院家仆默默退了出去,院内就只剩下各怀心事的一家三口,气氛异常凝重。
郑夫人等了会儿,见蓝溥仍是背对着她们一句话不说,气得转身拉起蓝璎的手。
“回屋收拾东西去,我们今日就走。”
半个时辰后,郑夫人携着蓝璎踏步迈出蓝家大宅。
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名嬷嬷和一名丫鬟,两人手中各挽着一个沉沉的蓝布包裹。
大宅门口是一条幽静山道,既无行人,亦无车马。
郑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她本想着出门借坐那些媒婆的马车进城,却没想她们个个儿溜得比兔子还快,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蓝璎见她母亲面露难色,问道:“阿娘,我们真走?”
郑夫人挺直身子道:“话都说出来了,必须走。”
一旁的赵嬷嬷劝道道:“夫人,现在路上一驾马车都没有,咱们两条腿走路,还没进城天就黑了。要不,明儿起早再走?”
丫鬟楚宁也道:“小姐,实在不行,不如我回府里去喊人驾车出来?”
蓝璎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正欲点头,她娘却坚定否决。
主仆四人于是沿着山道徒步前行,走了没一会儿,身后有马车驶来。
楚宁回头,发现来的正是府里的马车,立即拍着手欢呼起来。
马车行到前方骤然停住,赶车的王伯一路跑到郑夫人跟前。
郑夫人傲气道:“你来这做什么?是不是糟老头派你过来接我们几个回府?哼!你给我告诉他,就说除非他亲自来跟我们赔罪,否则我们绝不回去!”
王伯很是为难:“夫人,老先生担心您和小姐路上不安全,这才吩咐老奴驾车出来送一程。”
郑夫人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这话说得,似乎我郑芫倒要好好谢他一句啰?”
说完,郑夫人望了望蓝璎,有些无奈道:“罢了,懒得跟他计较,咱们上车。”
马车进城,兜兜转转行驶好一会儿才终于到达。
蓝璎跟随郑夫人下车,沿着窄窄的青石巷子又走上一段路,在一处漆黑的宽阔木门前停住脚。
叩门三下,两扇木门很快从里打开。
一名头戴大红色海棠宫花的中年美妇人插着腰站在门口,打开门的同时脆声喊道:“谁呀,大半夜来敲老娘的门,皮痒讨打是不是?”
郑夫人笑吟吟望着那名中年美妇人,嗔怪道:“这是大半夜吗?日头都还没落呢,你这没早晚的小蹄子,过糊涂了是不是?”
那妇人骤然一怔,随即高兴大呼:“哎呦,我滴个老天爷!芫芫,怎么是你啊!”
她兴奋地一脚跨出门外,拉着郑夫人的手臂,瞪圆了眼将她上下左右一顿猛瞧。
“芫芫,我的好妹妹,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突然就来了?”
郑夫人撇着嘴,委屈道:“好纤云,妹妹没地儿可去,只能来投奔姐姐你了。”
名唤纤云的妇人闻言又是一惊,待看到郑夫人身后长得如花似玉的娇俏少女,随即恍然明白。
纤云乃是郑夫人年少时在同一个戏曲班子唱戏的闺中好友,她二话不说,立刻将郑夫人母女二人请进屋内。
纤云提一壶热水,泡好两碗热茶端到堂屋中的八仙桌上,请这一对母女饮茶。
她大喇喇笑道:“可先说好了啊!我这里地方小,既寒酸又简陋,样样儿都比不上你们蓝家。若是你们娘儿俩不嫌弃呢,那就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我呀平日都是一个人住,孤单寂寞得很,也乐得有你们作伴。”
“不过呢,我只乐意收留你们娘儿俩。至于你们带来跟着伺候的下人,让她们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郑夫人微愣了愣,不觉转头望向蓝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