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建昌二十七年春,蒋晚凝跟随母亲去往扬州外祖家探亲。半路上,马车走散,十七岁的蒋晚凝被一伙贼人掳走。那伙贼人的头目见她生得端庄美貌,又是处子之身,便以为奇货可居,打算将她高价卖进勾栏院。
那时宋仝突然出现,不惧危险,以一敌十,将她从虎口救下。
这一世的蒋晚凝便是在两人最初相识的这一瞬,重生醒来……
看见宋仝,蒋晚凝既惊又喜,在他面前再次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她便装作失忆,不仅忘记自己的姓名,忘记自己的家人,更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满脑子只认得宋仝一人,他去哪,她便默默跟到哪。
如此过了半月,她不辞辛苦地像个丫鬟一样伺候宋仝日常起居,虽则事事笨拙,但到底难以让人拒绝。
那一日在客栈,宋仝对她道:“某虽救下姑娘一命,但纯属路见不平,并没有别的想法。姑娘若要报恩,将来某遇困时,赏在下一碗米饭即可,何必这般作践自己!”
蒋晚凝定定望着他道:“我没有作践自己,我为恩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心里愿意做,且应当做的。”
宋仝无奈道:“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子,长得如花似玉,仪表娇贵,想来必定家世显贵。你如今失忆,记不起家住何方,我宋某虽则不能替你寻着家人,但亦可以去报官存档,将你暂时安排在江州住下。你看这样可好?”
蒋晚凝坚定地摇头:“不好。”
宋仝愕道:“哪里不好?”
蒋晚凝缓缓道:“若我父母不曾派人来寻,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留在江州,一辈子孤苦无依?”
宋仝道:“那也总比你日日跟着我,自毁清白的强。”
蒋晚凝默了会儿,忽然转过身,一言不发。
宋仝走到她身前,这才发现她脸庞上默默挂着两行清泪,心中顿时一惊。他连忙道:“姑娘这是作何?若宋某话说得唐突,姑娘不妨直言,岂可独自伤心?”
蒋晚凝慢慢抬头,用睡莲般沉静又忧伤的眼神望着他。
“宋大哥,奴家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宋仝立即道:“当然可以,姑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某定当知无不言。”
蒋晚凝问道:“宋大哥是不是觉得奴家容颜丑陋?”
宋仝道:“怎会?某方才说过,姑娘如花似玉,仪表娇贵,这般容貌远非一般女子可比。”
蒋晚凝低头浅笑,复又抬头道:“那宋大哥定是觉得奴家手脚粗笨,不会操持家务?”
宋仝瞪圆双眼,急道:“这更不会,姑娘心灵手巧,举止稳重。相比之下,反倒是宋某一介粗人,成日里只知弄刀舞枪,与弟兄们饮酒吃肉,别的一概不懂。”
蒋晚凝咬唇望着他,寞然道:“如此说来,宋大哥原是嫌弃奴家身子脏了……”
宋仝猛然听了这话,不啻于五雷轰顶,急慌道:“这又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说过……嫌弃姑娘的话!苍天作证,我宋某人绝没有侮辱姑娘清白的念头!”
蒋晚凝面色沉重,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何不肯娶我?”
宋仝彻底傻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愕然问道:“我娶你?”
“你果然嫌弃我……”
蒋晚凝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如同洪水泄闸般瞬时奔涌而出,她哭着说完这一句,便转身夺步而出。
宋仝哪敢就这样放她离去,连忙不顾一切追了出去。
在客栈门外的街头,宋仝轻易便追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蒋晚凝,拦住她的去路。
看着这般柔弱无助的貌美佳人当街哭泣,且一切还是为着自己,行事一向磊落,说话直来直去的宋仝很是有些无措。
他僵着声音道:“姑娘,你误会宋某了。”
蒋晚凝不理他,仍是固执地往前走,一直撞到他如山般坚实的身体前。
她气恼道:“你别拦着我,我要回家,我要找我母亲。”
街上人来人往,宋仝豪迈名声在外,江湖上众多兄弟都认识他,他怕当街被人认出,只好死死抓住蒋晚凝的两只手腕。
第五十章 回忆
“别闹, 跟我回去。”
宋仝压着声音,黑着一张脸,哄她。
蒋晚凝瞪着一双明亮凤眼, 恨恨赌气道:“你既嫌我脏,就别来碰我!”
宋仝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他本也不是那等没经过事的楞头小子,立时便明白这女人好好地到底在同他闹腾什么。
他忽觉嗓子眼干渴之极,而眼前的女子又如此清秀可人, 他想起两人在一起的十多个日日夜夜, 这一路从北而来,风餐露宿, 湖边月下,他又何尝不曾动心……
宋仝紧紧扣住蒋晚凝的手腕, 俯身望着她,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瞪得鼓鼓圆圆, 语气里满是江湖大哥的不容置疑。
他道:“跟我回去, 我娶你。”
蒋晚凝深吸一口气, 止住眼泪,怔怔看着他:“此话真心?”
宋仝道:“我待姑娘, 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若有假,天打五雷轰,叫我此生必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蒋晚凝的纤纤玉手已经轻轻覆住他的唇。
她红着脸颊, 笑着嗔怪道:“青天白日的, 谁让你发毒誓了……”
那日在客栈, 宋仝设宴摆酒,在南来北往住客们的见证下,同蒋晚凝正式结为夫妇。
一月后,夫妻二人到达江州,蒋晚凝身子不适,请来郎中一瞧,原是有孕害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