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蓝璎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错愕。
陈明楷要娶之人是乾元殿一名奉茶宫女,难不成之前是她错会他的意思了?蓝娉婷这个醋完全吃错了味?
但真相究竟如何,蓝璎丝毫不感兴趣。
那一日京城热闹非凡,甄晚凝陪着宋仝去平西王府贺喜。蓝璎守在青湖苑,看着满院子跑得不亦乐乎的澜儿和跟着紫纤学绣荷包的恩慈,心中异常平静。
若说此前,她对陈明楷总有一丝割舍不下的感情,那么李聿恂的死如同一桶寒冷的冰水彻头彻尾将她浇醒。
这一世她爱的男人唯有李聿恂,他不论前世今世,自始至终不曾辜负过她,那她又怎能不回报他一颗完整的、纯粹的、毫无杂念的心呢?
即便陈明楷亦是重生而来,和她同时拥有前世许多的记忆,但那已经断了的风筝,凭它飞向何处,又何必频频回首张望?
陈明楷新娶侧妃之后,蓝娉婷特意来了一次定南侯府向蓝璎道歉。
自从上回蓝娉婷挺着大肚子来大闹一场,蓝璎同她已是断了来往。因而这回蓝娉婷来,蓝璎对她态度甚是冷淡,并不似从前那般热情亲密。
蓝娉婷告诉蓝璎,陈明楷很宠那个侧妃,将她在王府的地位抬得很高。
那个女人年轻又貌美,还在教坊司学了不少讨男人欢心的下作手段,而蓝娉婷自己却在生下幼子之后身子损伤严重,整日精神倦怠,根本不能照顾好自家夫君,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分去夫君的宠爱。
蓝娉婷神情忧郁,气色也很不好,看着很是可怜。
她不顾蓝璎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地说话,蓝璎偶尔搭了一句话,她便更要往下说个不停。
她告诉蓝璎,因为魏夫人不能生育,所以蓝渭的子女除大哥蓝彦修是过继的,其余都是妾氏所生之庶子庶女。身为庶女,她从小就很听话,遇到别家嫡出贵女,她总觉自己身份低微,直到蓝渭将她许配给陈明楷做正妻。
她嫁过去之后,顶着宁国公府陈三公子夫人的身份出现,才觉得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这些年陈明楷一路擢升,从考取状元郎到封异姓王,她在后宅生儿育女,也跟着得封一品诰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风光无限。
许是日子过得太舒适,蓝娉婷总以为自己的地位很牢固,直到陈明楷在御前说要求去侧妃,她才忽然惊醒。
那时她腹中正怀着孩子,时刻面临着生产,听到这件事疯魔了一般,第一反应便是她的堂妹蓝璎,因而不管不顾冲过来大闹一场,可谁知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蓝娉婷忧伤道:“四妹妹,我有时真是好羡慕你。你的娘亲虽出身寒微,却是叔父明媒正娶的继妻,你一出生就是堂堂正正的蓝老先生之嫡女。你自幼生活在梅城县,无拘无束的,性子纯真。夫君同你一块儿长大,他待你比待自家妹子还要亲,好多次我都记不清了,他只要一听到你的事,每次都很上心,我在旁边瞧着,真是眼红又心酸……”
她察觉蓝璎的脸色不是很好,摇了摇头接着道:“还有我的父母,他们待我就似陌生人一般。母亲是这样,连父亲也是这样,我阿娘走得早,那些兄弟姐妹也是各顾各的,我身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富昌伯府冷冰冰的,压根儿没有一点家的味道。这回夫君娶侧妃,全家就没有一个人出来为我说句话撑个腰。那个侧妃沈蓉儿之前在教坊司说白了就是官~妓,人尽可夫的贱婢,如今也仗着自己是御前出来的人,在平西王府狗仗人势,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夫君也都由着她耍性子,我只能忍。”
说到这里,蓝娉婷忽然落泪,苦笑望着蓝璎道:“说实话,我现在心里真是后悔。早知道如此,我情愿夫君当时在御前求娶的是四妹妹……”
她话未说完,蓝璎立即打断:“这种话说了一次不够,还要三番四次地说,姐姐难道不怕平西王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蓝娉婷面色尴尬,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也是急了,四妹妹不知,那个沈榕儿已经身怀有孕了……”
蓝璎微微一愣,并不接话。
蓝娉婷接着道:“她得夫君看重,身份犹如平妻,将来她若生下儿子,同嫡子无异。”
蓝璎仍是不接话,只笑了笑。
蓝娉婷叹了口气,笑道:“你看,这又是我羡慕四妹妹的地方。历朝历代男人从来都是三妻四妾,何况咱们这样的公候勋贵之家,后宅妻妾争宠更是常事。就连隔壁镇国公宋大人,夫人容貌倾城,却也娶了小妾,养了两名舞姬。可四妹妹这后宅却是清清爽爽,一个闲杂人也没有。我们这些女子中,数四妹妹最是好命,你们家李侯爷是真正打心底疼你、敬你。”
蓝璎听了心里不禁冷笑,蓝娉婷真得比前世变了许多。
她在自己府里吃醋受了委屈,心中不舒坦,想找人说话,却说着说着又有不甘心,不露痕迹地想在她这里找补些心里安慰。京中谁人不知定南侯李聿恂身折西南,大概率是死了,找不回来了。
蓝娉婷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刺得蓝璎的心生痛。
蓝璎漠然道:“我性子粗鲁,不似姐姐这般宽容大度。我的男人若敢娶小老婆,我必定打断他的腿,因而他是万万不敢的。”
蓝娉婷愣了愣,一时说不上话来。
蓝璎忽然想起什么,又客气道:“姐姐回去,别忘了帮我同你们家王爷道声谢。我听说是因为他派人回梅城县送信,爹爹这才叫衍叔来京城接我和孩子们回去。虽说我不想回梅城,但平西王的好意我还是多谢了!”
蓝娉婷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
“对了,有一件事差点忘记告诉四妹妹。王爷新娶的那个沈榕儿仔细看同四妹妹可有几分相似呢!”
她丢下这一句话满意地走了,自以为会搅得蓝璎心神不定,可她哪里知道蓝璎一颗心已如死灰,再激不起半点涟漪。
开春后,朝中官员频繁变动,姑父姚延年再次放了外任,蓝琌跟着一道赴任,也离开了京都。
临走之前,蓝璎去姚府看望蓝琌。
蓝琌语重心长劝蓝璎,叫她学着往前看,日子还长,不能把自己困死在过去。
蓝璎点了点头,笑道:“姑母放心,日子还长,我有盼头就行。”
蓝琌心疼她,知道她放不下李聿恂,感慨不已。
她叮嘱蓝璎道:“如今皇帝将大部分朝政都交太子处理,平西王在旁辅佐,一应军政大事都要先经他审过。他位高权重,性子也变了,你往后要想清清静静过日子,千万记得离他远一些。再有,如若遇到什么难处,也不要怕,该找他还是要找,我想他还是顾念旧情的。”
蓝琌拍了拍蓝璎的手,压低声音道:“真有事直接去找明楷,不要找娉婷。”
蓝璎点了点头,想这陈明楷和蓝娉婷夫妻二人离了心,貌合神离,连姑母也看出来了。不知陈明楷到底有多纵容那个侧妃,让蓝娉婷连面子也守不住了。
可这些事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在等一个人,等他回家,一家人团聚。
又过了半年,甄晚凝寻亲的事忽然有了眉目。
在北边一座偏僻小城,有一户做皮草生意的商户人家,十几年前走失一个女儿。
后来那个商人娶了一房小妾,便揪着发妻丢失亲女的过错将其赶出门,扶正小妾,另生了一对儿女过起新的生活。就在两年前,那商户因在生意上得罪居住在塞外的异族头领,被一夜灭门,全家死光光,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