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侍从得到示意,立即呈上一长形木盒,打开来,正见里面根须繁盛、品相绝好的人参。引得四周宾客抬眼看过去。
“劳烦太子的关心,只我这副老身用不着这样好的东西。”
正说着话,有人自外跑来,高声道:“新娘子来了!”
众人望向门口处。太子朝后挥手,让侍从收起礼,坐下观礼。
江咏思的手发颤,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看着乖巧不动的她,想着她是否也和自己一般紧张。
他牵过她的手,才停止颤抖。她的手冰凉,他不由握紧了些。
若是可以,他想在春时迎娶她。那时盎然春意,桃红燕飞,和煦暖阳,都要比得过这时的寒冬冷风。她的身子本就有弱疾,再受风寒,怕要病一场。
江咏思想与她说:“不要怕。”
也如此做了。于众目睽睽之下,他侧着身,俯首,隔着红盖头,在她耳畔低声道:“善善,不要怕。”
他的手心忽地被指甲轻轻划过。
江咏思微弯了眸,她听见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上长铺的红毯。尽管地面再平整不过,他仍一面注意着脚下,一面笑着回应宾客。
厅堂之上,燃着一对红烛,并着烟香气。
喧闹声没了,一瞬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两人身上。
梁京城最好的司仪先是传唱长绵的祝词,然后笑道:“接下来,请新郎官和新娘行三拜礼。”
押韵顿挫的声调,是说过千百遍的词,但显然比从前他主持过的任何一场婚事都要有力。
“一拜天地!”
江府外的街道上倏地传来战马的嘶鸣声,伴随着连连惊呼声,“快闪开!前面的人快闪开!”
有人来不及躲开,被一道横空出现的鞭子裹着,抽至一边,摔倒在亲朋同友身上。还没缓过劲,灰尘扑地满脸都是。
眨眼间,着玄色盔甲的十几人,骑着彪壮的战马,消失在眼前。
“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那人啐了一口,捂着身上痛地要裂开的鞭伤,指着远处怒骂道。
“嘘,还要不要命了,那好像是黑甲卫,镇北王的亲兵啊!”
“我得个娘嘞,你没认错吧,镇北王不是死在金州了吗?”
有眼尖地瞧见方才甩鞭子的人,抖擞着精神,道:“怕是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
“我要是没看错,最前头那人是镇北王好不容易找回的遗子。今日可是江大公子娶林小姐的日子,这诈尸回京,怕不是好事,以前两家可是同时提亲的。这条街的尽头可就是江府了。”
哗然一片。
“二拜高堂!”
江府大门外,一人紧攥着缰绳,勒停了战马。还不等马停稳,就抽出光悬染血的利剑,掀袍下马,直奔到门口。身后跟随者随之下马。
“何人!”守卫列成一排,领头者扫视着冲过来的人,呵叱道。
却见那人高束着马尾,鬓边青丝凌乱,浓眉之下,狭长的凤眸中血丝遍布,唇薄而锋利。整张瘦削至极的脸沉着掩饰不住的杀气。
闵危一剑削下那人的右臂,抬脚将那人踹开,声音嘶哑而阴翳:“滚。”
有守卫来阻,身后的黑甲卫都替他拦住,或削腿,或断臂。一时哀嚎不断,与血一同流出。
有离门口近的宾客听见动静,皆疑惑地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在下一刻,就看见一人拎着剑进来,剑身上还滴答着嫣红的血。
“啊!”有人大叫。
这声可算是唤回了众人的魂。这进宴的人,即便是会武艺的男子,但哪里会带着兵器?更何况见着这人一身凌厉杀气,更是吓得保命要紧。能活到他们这个位置的,太清楚命的重要性了。
自然也有眼尖心明者认出来人,心里翻腾个来回,也退到后边。
宾客开始逃窜,凳椅被带翻在地;婢女手中的酒水倾倒在地上,碎了一地瓷器;甚至有更胆小的,钻入桌下。
里屋的司仪正喊道:“夫妻……。”
“等等。”
这两字沉声打断后续两字。
一屋子人都将视线投到了进来的那人身上,一时骇然地,僵住了脸上的笑。
闵危始终盯着那抹窈窕身影,紧咬着后槽牙,眼中怒火滔天,捏着冰冷剑柄的手咯咯作响。似乎下一瞬,就要持剑杀过去。
恨意充斥着他整个脑海,让他回想起前世,她被他压着行完这第三道礼仪。
那时,逼不得已地,她嫁给他。
这刻,万分情愿地,她嫁给他。
好的不能再好了,枉费他在临走时,用了那么多的法子阻挠她要嫁江咏思,可到底都是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