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就忍耐力而言,修士可要比凡人强出太多,故此,便这样平卧不动一个时辰,三人中无一人有诸如翻身抬腿,打喷嚏,挠痒痒放屁之类的举动,然后,八爷撤下大网,坐起身,看着不远处灯光依稀的栖霞镇,说道:
“再等半个时辰,等人熟睡后咱们再动手。”
李绩这次是真的有些困惑了,“难道不应该趁现在翻阵墙进山门么?”
老二呵呵笑了,“小子,咱们是拾荒,不是打劫!山门大阵防御严整,怎么进?栖霞有金丹修士镇守,怎么抢?就咱们这三块料,怕是直着进去三个,躺着出来一对半,还想劫山门,真正傻的可以。”
八爷看不过去,稍微的解释道:“自古以来,仙荒者只捡外围,不入核心,太过危险,得不尝失;你也莫要小瞧福地内的凡人城镇,仔细搜寻下来,也是富的流油呢;总比冒丢性命的风险闯山门强不是?”
李绩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真要闯进山门行劫丹房法库,那便不是捡了,根本就是战争,又岂是卑微的仙荒者所能为?
但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有些不靠谱,栖霞镇不过是栖霞派属下的凡人城镇,这去哪儿找个够份量的弟子打探详情去?
他还在那暗自琢磨,老二却笑道:“这小子心倒是心大,头一次进来开荒,便想做件大的,有前途;不过你也勿需失望,偶尔也有机会能进门派山门大阵大捞一把,不过需得看机会运气,八爷八年前在中条大展威风,可是吃到了现在呢。”
八爷听老二说起他曾经的辉煌,乐得两撇胡子都抖了起来,“不提,不提,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八年前?中条福地?那时不还是玄都教的福地么?李绩心中大奇,左右无事,便问道:“八爷威武,不知八爷行事时,中条是玄都在位,还是轩辕当家?”
八爷被搔到痒处,也忍耐不住,他这段历史,在仙荒者中早都传遍了,不是他嘴大爱炫耀,而是玄都教已垮,没了苦主,自然也没人来追究他。
“你倒是有些见识,知道前后有玄都轩辕之分;但你也是糊涂,那轩辕剑疯子主事是随便能去的?这些疯子不讲道理,只管飞来一剑,拾荒变成拾头,如何去得?
老头子去时,正值玄都教大乱之时,远有寒鸦那煞星斗祁门,近有三个金丹天上斗法,玄都教山门内混乱不堪,这才有老头子得了机会混进山门,什么法阵灵石,什么丹房料库,通通摸过一遍,现在想来,真正是不可思议……”
八爷谈兴大开,又把曾经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听的李绩大感汗颜,八年前的旧案今日一朝得雪,祁门道人莫名失力之秘终于水落石出,原来这老头子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世事之巧,令人感叹。
“您后来,就没去看看究竟是何人杀了那祁门么?”
“得了财物,当然要立刻跑路,老头子我一身的赃物,脑子抽了才会跑去看热闹……小子,教你一个乖,我荒门中人,这好奇心是不能有的,否则不定哪天就会有大祸临头。”
李绩点头,心下却叹了口气,看来计划又要改变了,原本想着进去后为方便自己行事,可以不管不顾这两块料的死活,现在八爷摇身一变,竟成了他的因果,这次栖霞开荒,首要任务变成保证老头子能囫囵出去,真是世事难料。
栖霞派是有金丹祖师的,几个不知道,但存在即是威胁。
当然,金丹修士也不可能全天大展神识,探查福地安危;便如李绩,神识范围是千四百丈,这是极限,却不是常态,大部分情况下,他只维持不到五百丈的弱识范围,只有在身体百丈范围内,才保持强识姿态。
所以,栖霞金丹发现他们的概率不大,不是发现不了,而是懒得去做,除非心血来潮。
半个时辰后,溪霞镇灯火逐一熄灭,八爷站起身,“还是那句话,勿开遁,忌施法,就当自己是个凡俗武者就对了。”
言罢,当先向小镇摸去。
第230章 扫荡
一行三人悄悄摸进镇西,却未深入。
镇中也有几条柴犬守夜,不过在仙荒者手里却是半点用也无,老二进去没一会,便没了声息,也不知是喂了药还是投了毒。
然后,李绩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仙荒者,什么叫鸡犬不留。
从镇西开始,任何具备一丝灵气的东西,皆被二人收入袋中,街灯中的灯油,灵捻,家居门环上的叩首,灵植打造的推车,各种福地特有灵食素材,方便农夫耕作刻有简单法阵的锄头钉耙粪叉,装饰有灵珠的晾晒衣物……
仙荒者是拾,是捡,也许也是偷,但绝不是抢,更不会破门而入,哪怕这里只是些普通人家;他们千百年来都遵循着这种奇怪的规矩,一种不伦不类的盗亦有道;简单的说便是,门里是主人家的,门外就都是我的,这逻辑真正奇葩。
两人腰间,缠着数十个纳袋,这东西没纳戒精巧耐用,却胜在实在便宜,也不少装,眨眼间装满一只,又掏出另一只。作为修士,两人眼光毒辣,出手如电,对价值的判断更是出神入化,一路行来,便如蝗虫过境,秋风落叶……
这就是低阶散修,他们的行为看在李绩眼中,也并没有那么的不堪,而是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伤感。
青空世界,大部分底层修士,日子之窘迫,超出了他的想象;在大门派,远离了这些底层生活,却仿佛灵石招手即来似的……
要说这两位,好歹也是筑基修士,找个小国小城当个供奉,便如重法一般,也不是难事;却便要行这拾荒之事,为财富资源?为道途长生?为自由随性?真正是各有各的活法。
“瞎张望什么,还不速速出手,真等出去了白忙一场,老子可不会匀你分毫。”老二低声提醒道。
李绩有些尴尬,他也想装装样子,可身上只有昂贵的纳戒,却没有下里巴的纳袋,这要拿出来,立刻便要露陷。
好在一处响动帮了他,老二在抠一张门匾上的灵珠时,不小心弄出了些许动静,屋内有人睡意惺惺的问道:“这大老晚的,谁在外面?”
八爷反应敏锐,隐于门楣上,发出几声闹猫的叫声,这才平息了主人家的怀疑。
“小心些!”瞪了老二一眼,两人继续扫荡。
李绩跟在两人身后,真正尴尬;本来是想着进来搞些事,现在反倒成了两人的保镖,他在这里为两个仙荒者提心吊胆,反倒不如当事人搜刮的潇洒。
但李绩的小心还是富有成效的,拐角处一户阁楼上传来的隐约的灵气波动,说明这里有一个修士在调气,他发现了街道上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也许是觉的在自己的门派无所畏惧,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名栖霞弟子大喝一声便从阁楼上跳了下来。
收拾这个小开光境修士没费两个资深筑基仙荒者多少事,很快这个勇敢的栖霞弟子就被封住丹田,失去了意识;仙荒者轻易不愿意搞出人命,一点儿小财很多门派为面子计都会选择息事宁人,若杀了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不值。
当李绩从阁楼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两截被削断的信符时,两个老油条才发现自己上了这栖霞小修的恶当,他跳出来阻敌根本就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往山门传信。
“好小子,心够细,你在这一行有前途。”老二夸人和骂人一样的直接。
“走人,这里不能留了。”
八爷干脆利落的决定,老二似乎也不反对,这让李绩心下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紧绷绷的了,如果只是他个人,杀人有飞剑,逃跑能御剑;可如果带着这两个大包袱,天知道会怎样。
三人一齐向外奔跑,八爷看在李绩削断那只信符的份上,还是点拨了他几句,
“是不是觉的我们谨慎过份了?小子,给你提个醒,要想在这行混下去,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老头子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仙荒这一行,十次出手,九次落空,再平常不过;这次能扫半条街,已经是意外之喜,可不能贪得无厌,否则有多少条命也不够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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