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死生就在一瞬之间,那死的,必不能是他陆铮!
对着舆图,他脑中思绪万千,野心和欲望几乎充斥了他整个脑海。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尝过权势在手的甜头,便再无人肯甘愿做一凡夫俗子。
然而,起身后,看见窗外的一派明亮,心头蓦地出现了出征前,那个替他收拾包袱,满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女子,霎时心中一片柔软,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野心和欲望,仿佛一下子轻飘飘了。
强按下立即将知知接来郧阳的想法,陆铮沉下心,坐下,开始见府外等候已久的下属,一桩桩一件件,皆有条不紊安排下去。
拿下一座新的城池,要做的事很多,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陆铮只是来救郧阳于水火之中,仗打完了,便也完了。
但这一回,却不是如此,他不是数月前的陆铮,自然不会再将郧阳拱手相让。
虽然管理郧阳,对他而言,不算易事,但重兵之下,倒还算太平。
用了数日,将郡中俱清查干净了,陆铮才着手接家人来郧阳一事。
……
卫所中,陆家。
青娘跑得气喘吁吁,一路小奔进小院,急声道,“娘子……”
知知昨夜未睡好,堪堪入眠,立即便被惊醒了,连鞋袜也来不及穿,下榻开门,“青娘,是不是有夫君的消息!”
陆铮在外打仗,卫所内虽未受波及,连残兵都没见到,但知知仍是胆颤心惊,惦记着陆铮的安危,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激起她紧张的情绪。
青娘喘过气,道,“郎君派人来接您,吁,接您去郧阳,马车就在门外。”
知知整个人立即松懈下来,夫君既派人来接她,那说明他很好。缓过劲儿来,才有心思问,“怎的接我去郧阳?夫君为何不归?”
青娘哪顾得上回话,急道,“娘子快收拾吧,郎君派来的黄百户正在外边候着。旁的没说,只说是郎君的吩咐,接娘子过去。”
知知匆匆整理好,来不及带什么衣裳,被催促着上了马车。
青娘陪着她,一路从卫所到了郧阳,从前进城皆要检查,这一回竟是连拦都无人拦她们的马车,知知心中不由纳闷,但到底没有时间多问。
马车停下,青娘率先踩着矮凳下了马车,知知等着她来扶的时候,车帘蓦地被掀了开来,她抬头看过去,便撞上一对熟悉的暗色眸子,浓烈的情绪,蕴含其中,直直望着她。
知知惊喜唤他,“夫君!”
陆铮被这一声夫君唤得心头愉悦,低沉一笑,“过来,知知。”
知知起身,微微弯着腰,听话的朝陆铮走近了一步,入了他身边,便见他一双大手忽的搂住她的腰,霎时将她整个人抱出了马车。
知知羞的不行,不知道夫君今日为何如此高兴,整个人藏进他的怀里,不敢抬头,生怕被人认出。
陆铮倒大大方方的,他带来的人早已识趣撇开头去,疾步入了府邸,才将人放下。
知知红着脸,见私下无人,勉强没那么羞了,小声道,“夫君,下回不能那样了,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说着,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一双清亮眸子满是担忧,“夫君,你没受伤吧?你若是受伤了,不许瞒着我。”
陆铮道,“我没事。”说着,牵着知知,朝精致的府邸走去,道,“这些日子,你暂时住在这里,待日后有功夫了,再弄个大些的。”
知知此时才有心情打量府邸,四处望了望,很快没了兴趣,道。
“住哪里都可以,我都听夫君的。夫君何时接婆母她们过来?”
陆铮的脚步一顿,语气略带一丝不自在道,“过些日子吧,待郡中诸事安稳了,再去接母亲。”
陆铮既然这样安排,在知知看来,定然是有他的道理,她一向不多问,便也抛开这事,兴冲冲道,“也不知膳房在何处,夫君今晚回家麽,若是回,我下厨做些好吃的。”
陆铮道,“回。”
作者有话要说: 陆千户拿下一座城池,兴冲冲第一件事,接媳妇!
第27章 犹豫
府邸是专门腾出来的, 物什家具都齐全,伺候的下人也都细致小心,毕恭毕敬的态度。
陆铮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了, 还是特意挤出时间来接知知的,才坐了片刻,底下人来了三四趟。
他不得不匆匆留下一句“有什么事便叫张猛来找我”,便又去了府衙。
他一走,知知便叫了青娘来, 想叫她替自己置办几身衣裳来, 略有些发愁道,“早知从家中带些来,都还是新的, 又要置办了。”
青娘笑着道,“奴婢的小娘子哎,您还惦记那几身衣裳做什么,成衣坊的掌柜娘子在府里候着呢,说是郎君叫来的,您先挑几身换洗着, 剩下的叫她们量了尺寸,做了送来。”
青娘说罢, 去将掌柜娘子叫了来,态度殷勤小意极了,进门便是一句“夫人”,还非要磕头, 被知知拦了才作罢。
“夫人模样身段真好,这衣裳穿您身上,当真是好看极了。”掌柜娘子嘴甜, 一个劲儿的夸着。
知知哪里见过这样阵仗,从前在江府当六娘子时,也未曾被人这样献殷勤过,因此颇不习惯。倒是青娘,同那掌柜娘子谈得兴起,定下了好些料子,什么金丝银丝的,听上去便又贵又闷。
知知忙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就挑几套换洗的就行了,新衣便不制了。”
掌柜娘子一愣,吓得花容失色,忙道,“可是哪里不合夫人的心意?”
知知反倒叫她这变脸吓了一跳,连声道,“不是不合心意,不过我一人而已,穿不了那么多。就留方才我看过的那几套吧,日后府上要制衣,再寻贵坊。”
知知挑了几套轻便舒服的,青娘便把那掌柜娘子带下去了,片刻后,青娘回来了,道,“方才掌柜娘子还一个劲儿的问我,可是哪里做的不好。”
知知亦纳闷,她一向待人和气的,从前在卫所,也没见谁这样畏惧她过,心中不解道,“方才她那样,反倒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