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抬抬下巴,带着点傲气道,“我又不是小孩。”说着,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大好,磕磕绊绊道,“我提得动,二婶不用叫人送我。”
这个年纪的小郎君要强,加上那篮子瞧着并不大重,知知便颔首,不再多说什么,目送陆钧出了正院。
青娘送走陆钧,回来了,倒有些诧异道,“先前听人说,东院小少爷性子怪得很,今日瞧了瞧,看着倒还好啊。”
知知闻言只笑,道,“总归是小孩儿,还不是有人教了,便知道改了。夫君特意给找了夫子,想来也有些效果的。再说了,这样的小孩子,本性坏不到哪里去。”
青娘也点头,“这倒是。”
大约是第一次见面的和睦,陆钧倒喜欢朝正院来,偶尔一回还叫陆铮碰上了,小郎君吓得哆哆嗦嗦,磕磕巴巴喊人,“二——二叔……”
陆铮淡淡看了侄儿一眼,问,“功课做完了?最近学了点什么?”
陆钧老老实实答,“写完了。夫子今日教的千字文……”
陆铮也不出声,就在前边走,听着侄儿在后边小声说着自己学了些什么,等到屋外时,才颔首,“嗯,不错。”
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不错,可让陆钧傻了半天,好久才反应过来,方才二叔是在夸自己?二叔居然没骂他,还夸他了?!
知知见叔侄二人居然是一起进门的,还有些纳闷,要起身,便被陆铮喊住了,“坐着便是,我自己来。”
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完了,又去里间换了外边跑了一天的衣裳,才出来,走近妻子,低声询问,“今日可舒服?我听青娘说,你中午用的不多,不合胃口?”
知知早晓得男人事事都要问过青娘,也不惊讶,道,“上午多吃了几块糕点,中午便不大吃得下。”
陆铮听了,这才颔首,没继续追问。
倒是陆钧,一直傻呆呆站在桌案边,不大敢凑过来的样子,知知便朝他招手,“钧哥儿过来?”
陆钧看了眼二叔,才小心翼翼走过去,稳稳当当的,并不敢在屋里跑,他是听青娘嘱咐过的,二婶有身孕,不能碰着撞着,得小心着。
他在知知身侧蹲下,知知便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笑盈盈同他说话。
陆钧有些怔愣走神,脑袋上是暖暖的手,摸着很舒服,他不由得想,要是二叔二婶是他的爹爹阿娘就好了,虽然二叔很凶,但是爹爹麽,本来就凶的,反正阿娘会很温柔……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羞愧起来,祖母对他也很好,娘虽然不大见他,但对他也是有求必应的,他不该这么想……
陆钧没多留,他走得很快,本来青娘要去送他,却被陆铮拦了,起身道,“我送钧哥儿。”
说着,一言不发,大步走在前边,陆钧小心翼翼追在后边。
叔侄俩一路无话,快到正院外时,陆铮才开口,“你喜欢来正院,可以来,但别同祖母和你娘说。他们不会乐意你来的。”
说完了,看了眼陆钧,拍拍他的脑袋,语气缓和了些,“行了,回去吧,好好跟着夫子学本事。”
陆钧这才晕晕乎乎抬步走了,陆铮望了眼那独身冲东院方向走的小郎君,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正院。
陆钧可怜麽?算是可怜的,但跟他比起来,仿佛又不算什么了。
知知心善,他愿意纵着他,但倘若有可能伤害到知知时,他便会彻底切断陆钧同正院的来往,不留半分情面。
他其实可以把陆钧带到正院来养,如今全府上下,他发的话,没人敢质疑,便是东院的阿母和大嫂,也不敢说什么。但他没这么做。
他可以带走陆钧,但随之而来的是阿母的疯癫,她绝不会容忍他带走陆钧,甚至有可能将矛头指向知知,所以哪怕知道,留在东院,对陆钧不好,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他总归有自己的家,知知,和她肚子的孩子,才是他要保护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铮其实渐渐有点“自私”起来啦……
要是以前的他,一定会坚持带回来自己教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我想表达的意思
一直有人说陆铮愚孝,但我一直感觉,这是个过程,没有谁可以轻易舍弃自己的父母,即便他们对你不是那么好,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想写出有血有肉的人物,努力ing
第42章 豫州
陆铮疾步入了大帐, 管鹤云、李多、黄巍等人俱已等候许久,见他进来,都抬脸朝他望去。
陆铮坐下, 微微颔首,沉声道,“管公。”示意管鹤云说事。
管鹤云上前一步,他身后是文官谋士们,个个面上带着隐隐的激动神色。
“主公, 豫州求援……”
离南北战家和陈氏开战, 已过去了半年之久,这场仗非但没有歇的意思,反而愈打愈烈, 战场一再扩大,主战场仍在徐州,但豫州也被拖下了水。徐豫二州一向关起门来过日子,但偏偏地理尴尬,夹在南北之间,避无可避, 军事又不发达,只能看着南北两个霸主的眼色过日子。
如今战家和陈家打得凶, 谁都顾不上中间的徐州和豫州,甚至十几天前,战氏占了上风,陈氏竟也不要脸, 不讲什么道义,将徐州一城的妇孺拖了出来,组成人墙, 已阻拦战氏的进攻。虽这手段被天下有名之士痛批了,碍于颜面,陈氏适时收了手。
但很显然,徐州豫州已成了南北之战的傀儡,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管鹤云继续道,“豫州卢氏愿以三座城池,换主公援助。如今使臣已至广牧,等候主公接见。另,徐州似亦有求援之心。”
陆铮坐在上首,眼睛低垂,看着面前的舆图,面上不见喜怒,片刻,道,“管公觉得呢?”
管鹤云收到这消息后,自然第一时间同众谋士探讨过,当即答道,“待价而沽,如今有能力助豫州的,除了主公,再无旁人。益州蒋氏相隔甚远,要援豫州,必须过兖州,力有不逮。雍并二州与战氏只隔一城,畏惧战氏威严,绝不敢同他作对,插手豫州之事。除了主公,豫州再无人可求。”
管鹤云这话并非夸大,实际上,这半年时间,足以让兖州在悄无声息中壮大了数倍。战氏和陈氏打得凶,兖州却哪边也不得罪,一家货卖四家,战氏陈氏徐州豫州,个个都要同兖州买进兵器。半年下来,在管鹤云等一众谋士的操作之下,早已赚得盆满锅满。
倘若面对面同战氏或陈氏打,眼下的兖州的确还没什么胜算,但两方已打得心力交瘁的时候,陆铮此时露面,倒是能唬一唬人。
陆铮听罢,坐直身,道,“既如此,拖着便是。还有,我所图并非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