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令芳正想质问一句,一张嘴,被满屋子脂粉味呛得连打几个喷嚏,拿手扇了扇,皱眉道,“‘武曲’姑娘,您还挺爱打扮自个儿,倒是看不出。”
谢琎鼻子嗅了嗅,也是满脸困顿。
“哟,包袱都收拾好了,要上哪儿去啊?”窦令芳打量着,又问:“骨力啜没摸着榜,今年您是一分钱也拿不到,以后也做不了龙头这一行——对了,那日您还在我这赊了二两银子,还记得吧?”
女子一笑,“我这不是,正要将自己有的这点子东西收罗收罗,找个解铺换些个银子吗?”
“也不用。直接将那剑抵给我罢,毛飞廉打的玩意儿,也还挺值几个银子,”窦令芳垂着眼睛,略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那些个瓶瓶罐罐,“别的,自己留着用吧。”
女子略尴尬一笑,将剑奉给黑衣人,拢了拢包袱,径直出客房下楼去。
黑袍客并不阻拦。
谢琎慌忙追上去,刚追到门外,那女子脚程极快,早已择了一条背靠山脊的暗巷躲了进去。
他自知追赶不上,驻足往巷道里看了一眼。
回想江彤熟知终南山,曾告诉过他,太乙镇有不少小道可抄。
正低头思索近路,但一道绯红身影从论剑台站起身来,影子一闪,便尾随那仓皇而逃地女子入了暗巷。
窦令芳不知何时走近前来,和他一同立在门口,看向那暗巷方向,摇了摇头,道,“穷寇莫追。”
话音一落,谢琎也几步跑没了影。
·
女子遁入暗巷中,见四下无人,听见蛙声四伏,立刻吹了声口哨,道,“救我!”
话音一落,忽地,自树叶底下,探出千余白色丝线,自她身下盘错在一起,交织成一张细密蛛网,将她包裹其间。
忽地,周遭沙声大噪,像一股微风过境,渐次吹动树叶。
女子便随树叶扰动方向,于猎于密网之中的猎物一般,被蛛网猛地举起,一拽而飞。
刚飞出不过十数尺,不知从何处飞出两把刀,于空中打了个旋,便将那包蛛网精准剜落。
白色蛛结在地上滚了几圈,那女子便被甩落出来。
她回头瞥了一眼,但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红衣女子一收手,两把弯刀便似有眼,稳稳飞回她手中。
正是裴沁。
裴沁负着双刀,阔步上前。
女子脸色煞白,汗珠似豆滚落,哑声大叫:“快快救我!”
树丛上的沙沙声似风而来,裴沁双手一剜,瞬间从树丛中斩落十余只刚吐出丝的黑色蜘蛛。
十余只毒物滚落在地,断作上百截,虽已身死,带腿的残肢仍不懈地蜷缩拱动着。
女子盯着地上蜘蛛断肢,冷汗四下,绝望大喊:“马氓,你敢不救我!”
一个男子声音于野林之中响起:“谁叫你擅自行动?别害得我也自身难保!”
话音一落,沙沙声一卷而走,似一股落荒而逃的风,越逃越远,直至再无声响。
她拽不断身上蛛丝,盯紧裴沁,往后退几步。
裴沁一脚踩在她胸口,将她抵在地上,趋身上前,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
忽地眯起眼睛,扳着她的下巴往左一偏,拨开乱发,果真在耳后找到一粒她想找到的朱砂痣。
裴沁冷笑一声,“裴若敏,果然是你。”
话音一落,女子似认命一般,不再挣扎。
裴沁直接上手,在她脸颊、发迹附近摸索。
裴若敏挣扎了一下,道,“别,别……”
裴沁摸到一处凸起,捏住,猛地一掀——
掀出半张血肉模糊的脸。
裴若敏猛地惊叫一声,苦苦哀求道,“师姐……”
裴沁收手,冷冷道,“我不是你师姐。”
裴若敏慌乱的摸了摸掀起一角的人面皮,慢慢将它抚平。
闻声,脸上泪随之滚落。
裴沁说,“你要扮,为什么不扮个像一点的?”
裴若敏道,“扮谁?叶玉棠?”她冷笑道,“我不喜欢长她那样。”
裴沁脚上力道一紧。
裴若敏咳嗽两声,抹了抹泪,哀声说,“她曾是你师姐,可你曾也是我师姐啊。她有那么多人爱,可我呢?”
裴沁心头一软。旋即又说,“我不像她,你亦不像我。她霁月风光,你心思歹毒,而我深信善恶有报。”
裴若敏突然张狂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