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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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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雪爪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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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茂向他深深一揖,道,“多谢沈兄。”

沈寻道,“羁旅漂泊,惊魂几绝,心力并耗,能多个友人相协相靠,也是沈某三生有幸。”

想想又叹道,“纵横江湖二十余载,如今收起刀剑恩仇,一心琢磨药方食谱,徒能延寿罢了。生蛇蛊毒仍无药可解,多撑一日是一日,但愿盈儿有福气活到有解药那天。”

长孙茂道,“阿嫂中蛊有多少时日?”

沈寻轻轻一叹,“五月在剑南中蛊,至今已三月有余……也不知还剩几日可活。”

正欲安慰他几句,忽听到屏风后有鸟儿啾啁。两人警惕回头,却皆不由一惊,相视一笑。

她大剌剌躺在屏风后头闭目养神,一声不响,有鸟儿只以为是尊石像,飞进轩窗,在她肩头停驻。

屏风是花屏,枝蔓攀缘,绿荫满窗。轩窗外的光落在她身上,在地毯上拉出一个异艳的影子。如同人伏于蟒,蟒伏于林,好似随时随地都会游出视野。

长孙茂一眼看见这画面,没忍心将她叫醒。一拉花屏,将她所卧之处与内室隔开,便又坐回去。

沈寻至此方知内室之中有第三个人。不由艳羡道,“若非我眼力极佳,昨日在檐下看见弟妹,怕也看不出她身中生蛇;若换作旁人,恐也只当她是寻常人罢了。今日前来,本想询问修养之法。原来弟妹武功上佳,身体、内息皆远胜旁人,方才会如此。想来也比旁人寿长,定能等到蛊毒尽除、康复如常那一日。”

长孙茂道,“承沈兄吉言。沈兄与阿嫂也定能长久。”

·

两户比邻而居,又都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自那日长叹过后,往后来往渐渐便多了起来。除却探讨生蛇损伤内脏、肌肤的延养之法,常常无事也聚在院中把酒笑谈。因知晓中生蛇之人怕日晒,便也常常随妻子昼伏夜出。遇上三市有胡商舶来西域中蛊奇药,或是沈寻交好几个药商、暗探递来有关生蛇解药的新消息,那一日便几乎昼夜不能休。

也有时趁夜结伴出游,沈寻好客,妻子雪盈气质温婉,心思细腻,虽不长于刀法,吃喝玩乐却是在行。几次出游,皆出自她的主意。周山桂花开时,叫沈寻去市集淘来担锅、炉灶,乘车出城。

众人寻了处风景好的所在,在桂树之下烹茶煮茗,烫酒热菜。月色之中,满树金黄,蓝衣红袖提壶穿梭于月下林间,偶听得虫鸣四伏,令人不饮自醉。待到日月相交,众人尽兴而返,也算得是苦中作乐。

雪盈中蛊日子长久,兼之本就身子羸弱,遇上天气干燥,或稍间日光,便面色青紫,淤痕遍布;有时食之不当,呕吐不止,浊物尽是黑水硬块,见之触目。众人看在眼中,虽都不提,却也知道沈寻该何其痛心。

兴许是托了这身功夫的福,叶玉棠实在比她好上太多。见惯她不声不响又精力极佳,众人平常只将她当作寻常之人,甚至渐渐快忘却她身中天下至毒奇蛊。

直至有一回众人游玩至山中,叶玉棠见树上柿子金黄,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够熟,便摘了十来只下来,装入雪盈所携竹篓之中。自己走在前头,优哉游哉吃着手头那只柿子。柿子看起来熟透,看她模样,想必味道也是极好。长孙茂也取了一只来,刚咬了一口,满嘴发苦,涩到不可置信。众人看的捧腹而笑,沈寻道,“贤弟不知柿子需要温水煮后方能脱涩?”

长孙茂只道,“不知。”

话音一落,又回头问她,“棠儿,你尝不出味道?”

她若无其事点点头。如梦初醒,眼中有惊异与恐惧。像是回想起她近来已渐渐不大爱喝酒,像是忽然意识到,她今日丧失味觉,来日或许是视力,渐渐还有更多,直至包括她的性命。

·

雪盈没有撑到立冬。两家往来渐少,他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差。面对她时依旧强颜欢笑,有时静坐室内,一连发呆就是好几日。

他虽不说,她也知道,雪盈不大好了。

连日呕吐不止,像是五脏六腑都一齐给呕出来似的,连带声音也一日比一日气弱,直至有一日下雪,一整日,她都没再听见雪盈的声音。

沈寻将家中一应物品变卖一空,又于第二天清晨找到长孙茂,问他借来二十两银子,终于凑够银两,亲自为雪盈入殓。

长孙茂依旧没将此事告诉她。

雪盈下葬那日是立冬。一觉醒来夜雪初霁,满城透亮。她听着动静,佯装熟睡,待人出了坊门,才披衣悄悄跟上。一路跟到那日夜游之处,桂树之下只余一冢孤坟。沈寻伏于坟前恸哭,身量英伟高大的刀客,于此刻却是说不上来的瘦削伛偻。长孙茂等在一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雪盈去后,邻舍院子也荒芜下来。沈寻不愿睹物思人,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独身游侠。她不问,长孙茂也自始至终没有告知她这件事,像是彼此达成的默契一般。她教程快,有几次背着长孙茂携香烛去雪盈坟前。其中有一次远远看到沈寻,便没有靠近打扰。却远远听到沈寻在亡妻坟前乞求,请她若在天有灵,一定庇佑不过只有数面之缘的年轻侠侣白头偕老,福缘长久。

作者有话说:

这章竟然写了3天orz

明天师弟终于要启程去剑南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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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浮世7

沈寻只身周游四海, 洛阳三市一应线人,长孙茂时常联络着。线人以北市黑商,秦楼假母或是互市牙郎居多, 其中大抵都是胡人。胡人身份低贱,这几行刀口找钱, 当行本色的, 谁不是鉴貌辨色的江湖客。长孙茂自小与两京有名的游惰男子混迹在一处, 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与这类人打起交道来颇为得心应手。

三市里头人脉、消息最广的,当属北市鸨母薛寡妇。薛寡妇是个金发碧眼的胡姬, 讲五番语言, 十二岁被卖到中原,做过家妓、歌妓饮妓,转手三个主人, 十四岁时被一个屠户赎回方才脱了贱籍,三四年内接连克死两任丈夫。虽守了寡, 手里却有了些钱, 适逢乱世,低价买入两处南曲妓馆。买卖做大, 便不止满足于做买卖。有传闻她早两年受过劫复阁帮扶,后来有了人脉也有了野心, 离了劫复阁到洛阳自踞一方,近来渐渐有要与老东家抗衡的意思。

她不过才二十四五岁, 却已经是个响当当人物。早年她服侍男人吃过苦头,如今有钱了便要找补回来, 但凡男子风姿俊美一点, 有事相求, 多半受过她勾引。虽被逼迫,多半也是半推半就;求她办事自己送上门来,哪怕不肯,却也不敢推拒,到后头多半也从了。旁人叫她一声薛寡妇,多半对她经历与势力带着敬畏。背地里坏话也说得多,嘴毒的讲她是薛□□,行事作风全在名字里。

长孙茂十来岁时便见过她。只不过那时她寄人篱下,束手束脚,处处收敛,却也掩饰不住骨子里的放荡。无人时对他暗送秋波,背地里戏谑他,说这副模样不做小白脸真可惜,他也听说过。当初便要躲着走的人,如今信函送上门来,无论她怎么出格,恐怕也得笑脸相迎的应付一阵。

薛寡妇将地方约在洛水河上的芳馥水榭,乃是她最得意的一间南曲。水榭是叠馆,楼下是内闾,上一层是一间轩室,再往上修筑露台。水榭上下盘区,共有四层。第四层场子依旧宽阔,丝帘半卷,微风鼓荡,四面皆可望见柳衰烟寒,湖水茫茫。明明是个声色狗马之地,此刻却冷冷清清,望之俨然。

叶玉棠头戴幕篱,直上阁楼顶,静悄悄立于屏风后头。

佳人背阶坐得慵懒,歪躺着把玩着手头玉烟壶。听见身后脚步,撩开散落的肩发,优美地略挺了挺身,丰胸蛇腰,水波似的一漾,变幻了姿势。

抬抬手,请他在旁坐下。幽蓝的眼睛轻松自若的打量他一阵,方才抬头盯着他笑,“来早一刻,性子还同小时候似的急躁。”

叶玉棠闻之眉毛一抬:急躁?

长孙茂回忆说道,“那时年纪小,京都侠少萃集,及弟子红线名纸游谒,骑马过朱雀街,诣平康里,若坊门一关,一年一度春风得意风流薮泽,就看不到了。不及舞勺之年,正是急躁的时候。哪怕‘银釭斜背解明珰,小语偷声贺玉郎’,也只能听个热闹。”1

噢,那时候毛都没长齐啊……

叶玉棠眉头舒展开来,静静躲在后头听着。

胡姬轻吸一口烟,只是不语。

长孙茂接着问道,“你来信告诉我生蛇蛊能解。如何解?酬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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