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棠道:它们直冲我来,是觉着我最厉害?
那群蛇忽然在她百步之前停驻,像是遇上什么威胁,齐齐将头高昂,丝丝吐信。忽而群蛇又埋下头,不动声色绕过二人,朝着另一头曲折爬行。
那头立着剑老虎父子。
江余氓侧目望着群蛇,重甄则不动声色,拇指滑向食指上系的指万箭。
叶玉棠问他:这群东西,是忽然发现身后有个更厉害的?
长孙茂道:不是。大蛊吃小蛊,遇上神仙骨,自然绕道走。
原是怕被神仙骨给吃了……叶玉棠倒没想到。
可剑老虎怎么办?他可没有神仙骨护体。
此刻被点了穴,若冲开穴道对付生蛇,巴德雄必会遁地而逃,这事便算前功尽弃。
若任凭水蛇进犯,也算落入贼老头子圈套……这事真的无解。
眼看着黄黑青花的蛇围着剑老虎打旋,中有两条甚至盘曲试探着沿他长靴缠绕而上……
叶玉棠拳头攥紧,汗都下来了。
那父子眼瞪得一个比一个圆,却自岿然不动,也不知怎么想的。
远山处长笛倏地奏响,锐而尖,叶玉棠脑中那根弦差点就绷断了。
闻着声,蛇如斩断的粗绳,一根根从剑老虎身上抖落,落在地上打几个卷,复又绷直身子,向山头游去。
剑老虎始终不声不响;直至群蛇游远,额上、颈上方才青筋渐渐起伏,紫色长衫背后尽数湿透。
叶玉棠缓缓顺过一口气,心砰砰跳。
眼角余光瞥见到剑老虎目光如炬,似乎正看着自己,叶玉棠也回望过去。
虽不知他为什么看向自己,她却有心赞赏英雄,实在忍不住不搞小动作,从衣角下头向他竖去一个大拇指。
剑老虎眉头一紧,移开视线。
长孙茂看在眼中,不由讲了句:昨日过招,他不敌你,今日生蛇却寻他不寻你,他已生了疑心,你还有心和他插科打诨……险情一过,当心他拿你发作。
叶玉棠回了句:那险情一过,你带着我逃快点,别给他抓着。
长孙茂:……
她忍着笑,盯着巴德雄看了阵。
方才一试探,此人更少几分防备,肢体动作显见的松懈下来,纵着长蛇,游向山腰,在张自贤师徒周遭打转。
他手头吹奏的笛子不是谢琎那把。
叶玉棠忽然明白过来:巴德雄不可能第一个将生蛇种给剑老虎。
剑老虎太强了,贼老头怕自己控制不住。
手无玉龙笛谱,要生生操纵生蛇剑老虎……这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铤而走险?傻子也不会这么做。
叶玉棠继而又想,可若谢琎不是被他捉走的,还会有谁?
若是没同马氓接上了头,巴德雄没理由没拿到笛谱与八重山笛,便来奔赴此险。
马氓没取到玉龙笛谱,谢琎却丢了,这山头还有旁的势力?
会是什么人?
叶玉棠问:巴德雄会不会还有同伙?
片刻之后,才听长孙茂答道:很有可能。这局面,凭他一个人,做不成。
叶玉棠想了会子,问:可人呢,为何躲着不出来?
长孙茂答:要么像我们这般,留作后着;要么便是起了争端,想当渔翁。
拿了玉龙笛谱,却没给这老头……
若是后者,倒还挺说得通。
搞不好是想等老头真将这山头人炼成只神仙骨,再来捞笔大的。
谢琎拿玉龙笛谱同马氓换金蝉蛊解药,以及芭蕉园那会她被谢琎所控,这两件事,她没敢告诉长孙茂。
谢琎秉性单纯正直,还颇可靠。何况笛谱被她烧了大半,任谁拿去,怕也兴不起大风浪。
她不愿为这点小事绝了那小丫头活路。
也不愿这点小事令长孙茂无端为她担心,更怕他因此寻谢琎麻烦,绝了江彤后路。
仔细想想,他多半真做得出来。
管他来人是谁,索性杀了便是,问题不大。
只是眼前这狡猾老贼,如何引他到跟前来?
远处山头,巴德雄悠悠说道:“放着师父不救,偏生要使风木含悲,也不肯舍我功德圆满;放着神仙不做,偏要做那庸常之人……”
说罢他又纵近尺余,立于水中残刀之上,摇摇头道,“不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