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弯刀主人也随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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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行衣不多时便升上去了。谷里看湖里看不分明,在水底的人却能将外头看得清楚。说话声虽被水流淹没,多少仍能听个大概。
因此,谷中发生的一切,谢琎算是从头到脚看了个齐全。从张自贤自服生蛇、手刃弟子,至他剑指仇山长……谢琎幼小的心灵实在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心头觉得既可悲又可恨,又深恨自己不能冲破囚笼手撕了张自贤。
及至少庄主从天而降救仇山长于危难,他心头澎湃,过不多时,却又眼睁睁看她被宗主一掌击落泥沼……待谢琎回过神来,眼泪早已尽数将衣襟沾湿,两颊火辣辣的疼。
鱼行衣中虽可视物,可看什么都蒙上一层灰,暗沉沉的,仿佛山川变色,暴雨将至,谢琎更觉得……天都快塌了。
他一腔热血,满心愤慨。
此刻他就不该在水底,他应该在谷里为江湖人出一份力。
冰棺融化大半,千目烛阴头、脚皆露出些许,如一块咬得坑坑洼洼的土笋冻。
地上融化雪水被鱼行衣尽数吸去,暗室内仍干燥如常。
骨力啜一直贴在湖面,盯紧外头动静,发现至今也没死几个人,却渐有势态平息之意,觉得神仙骨遥遥无期,跟着着了急,连连叹气跺脚。
酣眠中的女子被他吵醒,少不得骂了他几句,复又枕臂睡去。
骨力啜稍作沉思,往气孔里扎了根麦管,朝谢琎走了过来。
谢琎心早已飞到山谷里,见他终于想起自己,顿时胸如擂鼓,觉得报效前辈的机会可算是来了!
为不叫那男子生疑,谢琎一开始拒不肯从。
挨了两脚后,方才勉强接过笛子。
心想,左右不过是吹笛子能解决的事,他吹了便是。但要怎么吹,吹成什么德行,可就全凭他自己心意。到时候若一个不慎,吹错了,便推脱给记错了。一个不小心,一笛子吹得蛇人张自贤自尽了,摊摊手,左右不过挨顿揍的事。
反正《玉龙笛谱》已毁,曲谱什么样,全凭他巧嘴一张。
……可真正操作起来,谢琎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虽通乐理,却对蛊术一窍不通。要纵谁以什么招式去杀什么人,笛谱里根本没有写。
故笛声吹响,眼睁睁瞧见张自贤提剑朝江宗主所在方向狂奔而去,谢琎着实吓个不轻。
幸而天边飞来一刀,一瞬将张自贤截住。
谢琎方才抽回神思,刚顺过一口气,屁股上立刻挨了骨力啜两脚。
幸而他终于脑子清醒了,边吹,边留神张自贤的动作,以便在某个危急关头将笛谱上工尺篡改。即便不至于即刻就令张自贤自尽,也不至于他真的会伤人性命。
谁知第二次笛声吹响,张自贤忽然陡转方向,向山坡上冲去。
直至那红衣的影子从云层后头现了身,谢琎连猜带蒙,渐渐有点明白过来:或许是他修为不够,或许是笛声在水中不够响亮,故他只能操控谷中最次的蛇人,去攻击此人能觉察到的最大威胁。
又或者,刚才笛声响起时,张自贤并不是朝着江宗主去的——而是,冲着武曲前辈冲了过去。
谢琎缓缓松了口气。
虽仍心有余悸,却仍打起精神,留神着张自贤与裴谷主动向。
但他发现自己又多虑了。裴谷主上一回与张自贤交手还是在两年前,似乎听说那狗贼想揩油,被裴谷主骂个狗血喷头。张自贤面上过不去,两人就打了起来。裴谷主虽不敌他,但胜在下手狠,气势是不输的。
谁知短短两年过去,张自贤已远不是她敌手。乾坤手力虽刚猛,奈何裴谷主身法极快,气劲根本连她影子都摸不到;守拙剑能打五尺,尚不及出一剑便被裴谷主回击了三刀。
谢琎在心里耻笑他:不止是个淫|贼,还是个蠢材,废物啊废物。你今日不死,也好,再等两年,我三不五时便能登门请教,借机羞辱你一番。
谢琎一边想,一边被自己的想法爽得不行,笑意浮上面颊。
人一乐,嘴里的气就散了,笛音也像个缺牙小孩漏着风学语。
不留神,远山处,笛声续了上来,声音更悠扬流畅,甚至将他故意吹错的几处调子也悉数更正。
谢琎心里一惊。
是巴德雄。
这一流蛊师听一遍,便已将曲谱记了下来。
抬眼再一看,裴沁脊背直挺,姿态已然与先前大为不同。
张自贤觉察出情势危急,忽然撒腿就跑。
裴沁急追上去。身法快的离谱,飞纵间,修罗刀一刀快似一刀向张自贤急斩追去,每一刀皆下了死手。
张自贤几个躲闪,堪堪凭运气避开先前两刀。第三刀砍来时,插入他左臂,一斩抽出,带出血肉;张自贤吃痛,却没空喊疼,眨眼第四刀又已至跟前,他就地一滚堪堪躲开。
刀锋划开道袍,在他腿上划出一刀臂长的口子。
谢琎忙不迭吹笛,欲纵张自贤躲远。
可他每吹完一段,巴德雄立刻便能将曲谱复刻。
二重奏在谷中响彻。第二重远比第一重更急促、强劲,向第一重穷追,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千里追杀。
谷底,红衣女子劈刀飞斩张自贤。
张自贤左躲右闪,狼狈逃窜,几乎是凭着一股本能冲向湖中。
传声气孔被堵住的瞬间,笛声也停了。
骨力啜气急败坏,揪着谢琎,从洞开的鱼行衣中一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