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哽咽了一下:对不起小昭,是我们太任性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玲玲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挂了电话,贺昭整个人虚脱了一样摊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时的手指按着汤匙,很轻地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我不学画画了,不去画室也不去美术班了。贺昭忽然说,学艺术确实太烧钱,我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说完就从椅背弹了起来,捏着汤匙喝了一口粥。
不喝了,喝不下了。贺昭又说,我以后也不能随便吃大餐了,要省钱。
易时看着他:可以跟我吃。
你什么时候走?你走了房子没人租,我得把它卖掉。贺昭仿佛没有听见,看着易时,说得很自然轻松。
易时也看着他,眼眶干干净净,没有眼泪也没有泛红,但是这样故作轻松,还不如哭出来。
我不走了。易时语气轻柔了下来。
贺昭一顿,重复了一遍:不走了?
嗯。易时应了一声。
过了几秒,贺昭:怎么改变主意了?
没有改变主意,易时说,一直没决定,前两天决定了,今天刚沟通好,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前两天决定的?
所以易时早上等他上学不是因为他要走了?
真的假的?其实我真的很不想你走,你走了我没有同桌了,租客也没了。贺昭笑了一下,你留下来会不会很麻烦啊?
反正都经历这么多了,这一点儿舍不得的情绪直接摊开坦率承认也不觉得别扭了。
嗯,不过易谦在这里。易时说。
我也在这儿啊,我也会照顾你的。贺昭笑着说。
嗯。易时垂眸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很轻叹了一口气:别笑了,很难看。
我就要笑。贺昭像赌气又像泄愤一样,一字一顿地问,我为什么不能笑?都那么任性,我为什么不能?我还是未成年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现在就想笑。
易时欲言又止,眼神带着点儿无奈和纵容:那你笑吧。
不笑了。贺昭说,你说我笑得很难看。
说完他径直起身去买单。
夜已经很深,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面瞎晃吃夜宵,看着应该很奇怪,奇怪到贺昭到前台付钱的时候,砂锅粥店的老板叼着烟忍不住说了一句:早点回家吧。
那语气好像贺昭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叛逆失足少年。
好。贺昭对他笑了笑。
夜里凉意有点儿重,从店里出去,贺昭打了个冷颤:打车了吗?
打了。易时绕到冷风吹来的一边,帮贺昭挡着风。
这一天内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多到贺昭有点儿消化不过来,到现在脑子还有点儿迟缓地嗡嗡响。
但是那些事都不太愉快,现在贺昭不太愿意去琢磨。
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就是易时不走了。
直到贺昭回到家,关门时看见易时就站在六楼楼道看着他关门,才有种后知后觉的欣喜从心底蔓延了上来。
太好了,易时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第45章 一直这样
贺昭凌晨三四点才睡,不到六点就醒了,他睁开眼睛没有动,躺了一会儿,不爽地用脚重重踏了一下床板。
其实他很想大叫一声,把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出来,但鉴于现在天还没有全亮,这一嗓子可能会把整栋楼喊起来,忍住了。
既然没办法改变,那就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了。
往左往右,只要不是站在原地都是往前。
贺昭不是那种自讨苦吃的人,虽然有时候会想很多,但他不会一次性往很深里挖掘或者一下子计划得很长远。他都是一点点地想,感觉不舒服了就暂停封存,来回想多几次麻木了,有契机再启封慢慢想下去。
他还有点儿难受、不高兴,但不需要闷着,可以直接摆在脸上。
四个人的新家庭磨合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找到了属于这个家庭的平衡,贺昭这一点儿任性的度是这个家可以承受住的。如果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林佩玲、张鹏和张江洋才会觉得不正常。
贺昭刚刷完牙洗完脸,张江洋也起床了。贺昭拿起张江洋的牙刷指着头发蓬松像狗窝的张江洋:不想学习以后就给我在店里帮忙,别整天在外面瞎跑瞎玩瞎逛,听见没有?
张江洋愣了半天:哦
哦什么哦,贺昭把牙刷塞进他手里,指挥道,快刷牙,我们去医院。
好好好,给我一分钟。张江洋说。
给你两分钟,刷干净点。贺昭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
上午11点,林佩玲成功出院回到了家。
为了庆祝出院,张鹏忙了一中午做了一桌子菜,全是贺昭爱吃的。
这些大人都是这样狡猾,贺昭想,总是能用对他的好堵得他无话可说。
爷爷奶奶是这样,张鹏林佩玲也是这样。
吃完午饭,贺昭就回学校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匆匆忙忙赶着回学校上课,生怕落下的课程太多,赶不上同学们的脚步。
真是今时不比往日。
好日子到头了。
但贺昭坐回自己座位上,看着热热闹闹的同龄人,又恍惚有一种归属感从心底上升。
好像他这个年纪就应该坐在校园里认真学习,不用去管校园外乱七八糟的事,不用去操心生活家庭的负荷。
窗外的阳光泼洒在窗帘上,教室后面的板报画着鲜艳的花朵,簇拥着大大的标语把握现在,就是创造未来。似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他才十七岁,只要他努力,什么都能改变,什么样精彩的未来都触手可及。
哥,你肠胃炎这么快好了啊?姜林扭过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