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这两天易时很忙,忙到连晚自习都不沾教室。
贺昭也很忙,忙着打游戏、给班上参赛同学加油、聚餐吃烤串。
贺昭觉得前几天罗浩其实说对了,他确实依赖一个自律自强的学霸同桌在旁边给他带来学习动力。没有易时,他很快就丧回了以前的状态,完全不想学习。
运动会第二天下午,兴许是意识到校运会即将结束,突然就掀起了一阵热血沸腾的浪潮。
各班的同学纷纷坐不住,走到操场近距离观看比赛。人潮涌动,把跑道围得水泄不通,四处洋溢着活力热闹,比第一天还热闹。
贺昭其实不想报800米,800米要绕跑道两圈,太累。但何崇山这个军师出谋划策说体育生都参加短跑,普通学生获胜率太低,软磨硬泡非要让贺昭选中长跑。最终,在800米、1500米和3000米中,贺昭果断选择了800米。
比赛即将开始,何崇山像个送贺昭进拳击场的教练一样,摩拳擦掌给他按肩松肌肉,贺昭眯着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怎么到我这儿,这太阳都热起来了?
也不知是人多了热闹了,整个操场的热度居高不下,贺昭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就要出汗了。
两天都热,天气预报都说升温了,只是你一直窝在阴影玩手机。何崇山说。
我昨天还去跳高了啊,也冷。贺昭说。
你跳高那会儿下午嘛,那一片正好被一片建筑阴影遮阴了。何崇山说。
贺昭脚尖点地转着脚腕:幸好先跳高,我跑完这800米估计直接废了,你们得聪明点在终点给我收尸,别让我砸地上了。
何崇山自己报了3000米,上午跑完喘了一会儿就恢复了,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的,800米而已。
贺昭:我能和你这种天天运动的校篮骨干比吗?我只是个缺乏锻炼的体弱废材高中生。
真正毫无体育细胞的罗浩干笑一声:得了吧你,哪一次你不是这样说,哪一次不是好好的还拿奖?
姜林附和:就是,哥,我可是看出来了,你每次都是扮柔弱。
贺昭:我是真的不行
短跑还行,长一点简直要命。
谁说你不行?好好加油!认真点!老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在贺昭背上一拍,推了一把,尽力而为!去吧!
哎哟。贺昭被吓了一跳,顺势往出发点小跑过去。
跑道两边认识贺昭的同学纷纷出声,贺昭加油!、加油贺昭。
看着贺昭站在起跑线上,老周揣着兜感慨:这小子,人缘挺好啊。
一声枪响,一个个比赛选手像离弦的弓箭飞奔而出,很快,贺昭飞驰出人群,排在了第一位。
附近观看的人群疯狂地欢呼雀跃。
老周皱起眉:体委,你没跟他说一开始别冲太猛吗?
何崇山极为轻松地说:没事,昭哥一上场该死的胜负欲就上头了,没什么大问题,800米嘛全程冲刺。
贺昭远去缩小成一个剪影,很快,他从跑道那一端迎面而来,步伐轻盈而矫健,如一阵疾风从他们跟前扫过。
几个女生兴奋地发出尖叫:一圈了!贺昭冲啊!太帅了!
老周扫了那几个女生一眼:这不是我们班的同学吧?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早已沸腾了,就连刚刚还一脸淡定的何崇山也把手掌围在嘴边,大喊:昭哥牛批!昭哥加油!
罗浩听见了老周的话,但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装作没听见。他看着贺昭一路领先,有些激动又有些羡慕。
只有一点点嫉妒,更多是羡慕。
其实从小到大在很多个时刻他都很羡慕贺昭,羡慕贺昭受欢迎,羡慕贺昭的自信率直,羡慕满场为他而起的欢呼雀跃,羡慕他此刻在阳光下自由地奔跑。
不管是不是真的自由,至少飞奔的身影看起来很自由,充满了少年的青春活力和义无反顾,让人热血沸腾。
这些都是他不曾拥有的,所以他都很羡慕,甚至有时候会暗暗把自己和贺昭做比较。但是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他羡慕贺昭的同时也由衷地替贺昭开心、骄傲。
等排在最后的选手也跑完了一圈,罗浩自觉地往前几步,准备在终点线迎接贺昭。
贺昭跑完这800米,估计是真的要废了。
其实贺昭跑完第一圈就觉得自己不行了,浑身的力气被挥洒尽了。
他跑在第一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后面的人超过,只能咬着牙一个劲儿往前跑。
跑到一圈半,他已经完全听不见耳边的声音,全靠意志力撑着,双腿机械地摆动着,沉重得每一步都如同灌铅。
忽然,他模糊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高挑的身影站在操场边沿。
人群都聚集在终点,操场拐角处人很少,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很显眼。
易时?
他不是在上课吗?怎么会在这里?下课了?
还是看错了?
贺昭不敢停不敢回头,却又好像从这一个隐约的人影中获得了些许力量,一口气冲向了终点。
冲过终点线他立即往操场那边看过去,操场人很多,人影重叠,但是没有易时。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他很确定没有易时。
如果是易时,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刚刚是眼花了?
出现幻觉了?
贺昭跑得满头大汗,双腿酸软得快要站不住,何崇山和罗浩半架着他走了几步。到操场草地趴下,给他踩了踩腿上紧绷的肌肉。
姜林:第一名!咱们班唯一一个第一名!!贺昭太牛了!
何崇山原本是3000米夺冠的种子选手,结果从高一杀出一匹黑马,勇夺了1500米和3000米两枚金牌。
罗浩唏嘘:第二名距离你就半步距离,太惊险了。
贺昭还在喘气,伸出手。
什么?姜林问。
我的水!贺昭的嗓子快要冒烟了,有气无力地说。
啊,在那边。姜林这才想起自己把水给刘晓芸拿着了,我去拿。
算了,我过去吧。贺昭恢复了点力气,爬了起身。
双腿仍软绵绵的,他缓慢挪步过去,班上的人发现了他,如同迎接凯旋归来的战士般欢呼着簇拥了过来,七嘴八舌。
贺昭回来了贺昭回来了。
你跑完去哪了?
对呀,刚想欢呼,一扭头就没影了。
这热情似火的阵势
贺昭怕真的有人撞过来,他现在勉力站着,完全经不起一点点冲击,后退了半步正要张嘴,忽然,他看见了易时。
不是幻觉,是活的,真真正正的易时。
他穿着六中的校服,从人群里迈着大长腿在向他走来。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明明已经筋疲力尽,明明四周那么多人,明明一片吵吵闹闹,他的目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人。
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想,却在发现易时的一瞬间,突然就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好像有很多感受在胸腔激荡,肺部有点儿干疼,呼吸不上来,却又无法抓住。
跑步时缺氧得模糊的那种感觉又浮了上来听不见周边的人说什么,看不清旁边围着的人在干什么,只能看见眼前的人,听见他问:还好吗?
定了几秒,贺昭搂住易时的肩,把全身重量靠在他身上,摇了摇头:不好,我已经双腿灌满乳酸。
易时看着他有点儿发白的嘴唇,把垂在手里的运动饮料拿了起来: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