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遮雨棚,顶上罩了一层干草,算是避雨。
堂堂格沁蓝翎侍卫,王朝未来将星,格尔斛克氏少主查图被关押在此。没有地牢,没有穿琵琶骨,甚至连副脚链也没有,人绑在椅子上,手用粗麻绳随意绕了两圈。
在查图看来,这样的牢房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以他的身份被擒拿,少说关进一间单人牢房,守卫日夜看守,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供着,等奉天派使者来赎人。
“新民哥,这人就是格沁人的首领,身份经过降卒挨个核实,听说还是格沁八部中贵人子弟。”士兵如是介绍。
“贵人?三百年前在关外的荒山野岭中茹毛饮血的蛮夷,还敢自称是贵人,天大的笑话!”华新民不屑一顾,在他眼中所谓的格沁皇室,格沁八部,全是一群刚开化的蛮子。
蛮子就是蛮子,没有贵贱之分。
查图听到脚步声,知道正主来了,睁开双眼叫嚷,“放肆,吾乃堂堂格沁黄部大族,高贵的格尔斛克氏后裔,根正苗红的八部嫡系。识相的就放老子回去,要不然......我格沁大军杀到,屠光你们明州全城,鸡犬不留!”
他骄横惯了,昔日格沁朝统治周地,怯懦的周人在他面前无不低身下气,点头哈腰,像是一条条听话的家犬,拼命摇动尾巴,讨好主人。面对周人,格沁人有天然的优势,他们曾经征服了周地,用京观和屠城将周人驯服成温顺的绵羊。
如今绵羊敢反咬主人,挑衅一头猛虎,这让查图非常生气。
“说完了?”
查图继续高姿态,用命令的口吻,“还不快把我松绑,这破绳子把爷手腕缠疼了。”
咣!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枪托。
华新民抓过身边士兵的枪,一枪托甩在查图脸上,打得他满嘴是血,门牙掉落。
接着,华新民枪口顶在查图额头,又问了一遍先前的话,“说完了?”
“说完......不,不......您有话直问,不涉及到朝廷机密我知无不言。要是要银子,我马上修书一封送去奉天,差他们送银子过来,价格好说,您只管开口便是。”查图挨一枪托,又被洋枪顶住脑袋,一下子就老实。
此人好生凶恶,什么时候周人中也出这等强硬之辈。华新民的暴起颠覆查图对周人的认知。
“你们来明州受何人指使,所图何事?”
查图想也没想,脱口招供,将从属衙门,此行目的,沿途收粮州府全盘道出。
华新民听不懂格沁朝乱七八糟的官名官署,见这人算是老实,直入主题,“明州府帮你们筹集粮草的人是谁?”
“这是机密......与各府暗线联络不是我的职责,我只管带兵压粮......等等,让我想想,明州府这户人家在固伦......固伦大人眼中地位颇重,曾有提及。”眼看子弹上膛,查图连忙改口,他险些供出公主殿下的身份,好在及时松口。
机密军务在性命面前不值一提,招了就招了,收粮大势已成,不会因为他的泄露半途停止。可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要在周地因他出了差池,格尔斛克氏全族都要陪葬。
“那户人家是江南有名的粮商,是开米行的,当家的好像姓......”
砰!
审问正进行到关键处。
华新民突然扣动扳机,没让查图道出那个姓氏。那家人姓氏,祖宅籍贯,家族人丁,经营门道,店铺位置,他倒背如流,不需要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
进棚前,华新民猜到格沁人在明州的细作,只是他不确定,此事事关身边之人清誉,他不敢妄下断论。当查图口中蹦出粮商米行字眼儿,他就已肯定心中猜想属实,既然确定,剩下的不听也罢,让别人听去,闹得满城风云反而坏事。
全江南有资格和朝廷做生意,干征集军粮,囤积夏粮,炒作粮价的活儿,除了那一家,还能有谁。
“你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华新民把枪还给士兵,特意叮嘱一句。
看守的两名黑衣军连连点头,“新民哥,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人是自己畏罪、自杀。”
“对,新民哥没来前,他就已经死了。”
华新民点头,吩咐看守两人把尸体丢进海里。
走出雨棚,章昭贴到近前,小声说道:“你既然猜到那人是谁,为何要替他隐瞒。”
“你很想看到我们自相残杀?”华新民阴沉着脸,当猜到那个姓氏时,内心备受煎熬,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人会做出伤天害理,违背义理的事。
可他没有动过一丝歪念,而是转念想到,商贾所图无非逐利,利字当先,剩下的事也就解释的通了。他就这样安慰自己,麻痹自己,试着原谅那人。
这世上,最难断无非家事,最难做无非灭亲。
华新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