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五兄妹准备离开疗养院,院长特意冲泡了五盅茶,yu招待今日的年轻志工。五人对於无糖的茶饮实在是敬谢不敏,可盛情难却,他们还是礼貌地啜饮起来。
「少年仔,不懂得如何品茗是吗?」院长眯眯笑着,「温壶、置茶、温润泡、冲水、温杯、斟茶、闻香、品茶,这些步骤都不清楚对吧?」
「是的,我们平时没有这个习惯。」魏澄星搔搔头,难为情地回道。
「不打紧,年轻人若无相关管道接触,不了解茶艺实属正常。不过台湾茶乃是世界闻名,茶文化博大JiNg深,我自己也是事茶师,还是盼望你们能够以多多深入,推广这项技艺。」院长感慨闭上眼,随後看向众人,「初学者可以先从辨识香气、享受回甘、感受苦涩,是否顺口等项目去实践,久而久之你们就会更认识茶叶的美好。这可是一般外面手摇杯T验不到的哦!」
照着院长的步骤尝试,齿间轻啜,柳文宇与魏澄星稍稍能T会到院长所描绘的茶之美;可其他三人之心中,只觉得或许仅有老年人始能从传统茶中得到T悟,年轻的他们还是更锺Ai甜饮呀!
「台湾的咖啡厅兴盛,我觉得这也是好事,毕竟我们台湾人的民族X很能接受外来文化的输入。不过我们本土的茶叶既然远近驰名,茶饮是不是也能搭配各式如凤梨sU呀,蛋hsU等等传统糕点,不只满足於手摇饮店家,更以茶馆的行事立足,进而推广至世界呢?全球化与在地化并行,这才是台湾未来的方向呀!」健谈的院长滔滔不绝,对着青年们抒发理念。
院长又继续畅聊了许多,魏圣萱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m0m0嘴唇问道:「对了,刚刚那个肩膀上刺着凤凰刺青的男生呀,他妈妈说他不学好欸,如果他小时候足够努力,会不会人生际遇完全不同呀?」
「自己不努力打拚,怨不得人。」柳仁焦理所当然道。
那院长听见此番对话,收起笑容,正sE说:「我跟你们讲讲我以前的经历好了,老人疗养院院长是我四十多岁才转任的职位,我在青年时代是一位教师,我爸和我叔叔都是跟着蒋介石来到台湾的华民党高层,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小小教职员,辱没了家风。」
五人听了有些讶异,既然是外省第二代,怎麽说话的口音却完全听不出来?
「我了解你们在想些什麽,你们应该听闻过国民政府迁台後,曾经在校园推行国语运动,说方言的如台语、客语、原住民语等,甚至日语,都必须惩戒。从小我住在三重一带,那边各式各样的学生都有,师长们实在管不着,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那时第一次听到台语,就觉得这个语言很美,很有艺术感,私下跟朋友们偷偷地讲,感到畅快淋漓。有一次,老师在台前询问学生祖籍在哪,问到谁是外省人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就是堂堂正正的台湾人,不是什麽外省人,更不是中国人!因此我不愿举手,也就在那一刻,似乎有颗种子在我心中萌芽了。
我开始认为台湾所有存在的母语都应该好好保存及推广,否则未来亡佚了多可惜啊?语言可是乘载着先人的智慧结晶,更能潜移默化中提供人们另一种看待世界的思维模式。也因此我勤加练习,台语愈说愈溜,现在我不特别提,大家都以为我祖先是土生土长的本省人呢!」
柳文宇等人专注地聆着院长述及过往的回忆,不时点点头。
院长又道:「後来我决定成为一名老师到偏乡去教书,可社会现实愈来愈让我失望。有些学生家长只是将学校当作是托儿所与领取补助金的场域;有些家长根本毫不关心自家孩子的状况,只将他们视为拖油瓶;有些乡亲望子成龙,孩子也不见得不努力,但因为天生资质不佳,脑中难以理解cH0U象的概念,是真的无论怎麽教都学不会。
在你们眼中或许很不可置信,但世上真的有学生花了三个月,英文课中最基础的I後面接的be动词是am都Ga0不懂。而整个教育T制,却没能为这些弱势的孩童铺出一条适X的道路,找不到天赋所在,毕业後也就只能随意找个愿意收留的工厂混口饭吃,就这麽被生活的残酷所埋没。」
啜了口茶,院长神sE黯淡,继续说道:「不过症结点在於基本薪资设立後产生22K定锚效应,使得青年低薪问题更加严重。而後又节节调涨,虽然此举长远来看的确将改善普遍劳工待遇,但同时也导致了工作能力欠佳的人们丧失劳动的机会。部分地方工厂根本负担不了高涨的工资,因此退而求其次,偷偷地用半薪雇用这类人。
但我不会自以为是地谴责这类中小企业,他们财务负荷不了大可双手一摊资遣员工,如果不是这些老板甘愿冒着被法律清查的风险,任用许多穷苦又没一技之长的年轻人,那他们就只能完完全全坠入最底层。当然我不讳言少数财团的确是刻意钻法律漏洞,但其实社会仍有许多抱有良知的中小企业主是宁可违法,也要让这些孩子有个地方可以勉强温饱。」
「这个世界……不见得总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物都踩在灰sE地带。院长你是想教会我们中庸之道,对吗?」柳文宇呢喃问道。
「是啊!你们几位满聪慧嘛!一点就通,不过要谨记,遇事必须审慎思考,不能总是用自己聪明伶俐的脑袋看世界。」院长望向窗外,神情凝重。
「别怪我老掉牙,以前我也不懂这个道理,可随着历练日深,这才慢慢领悟出来。富人的财富,的确是他们甘於冒着钜额风险才获得的回报,成功前必须付出常人无法想像的刻苦,因此无端仇富是不合理的;许多中盘商不见得如外人所想的轻松谋取暴利,更多只是在市场、供应、价格端上达成一个平衡,平衡一旦被破坏了,反倒是第一线人员如农民等会蒙受损失;不过一味地咬定穷苦的人们就是自己不努力,这同样也是过於武断的看法。」
一行人陷入沉思,均觉这番说法有其意义,虚心受教的他们着实学到了一课。可尚年轻的五兄妹并无法完全参悟其中奥妙,不过也足够令过往拥护极端公平正义理念的他们,狠狠挨了记当头bAng喝了。
过往五兄妹一直以为守法当是必然,只要违规就该受罚,可现在他们不禁思考起法律,真的有办法保障到所有的人民吗?还是一切都仅是都会区的人们自作聪明地用着高人一等的眼光,去要求那些仍身处贫困的人们呢?
「好似太极一般,Y中有yAn,yAn中有Y。」院长亲送年轻志工们离去,仍不忘叮嘱着。
夕霞迷离,落日余晖盈满了整座河堤。微微揪心的寒,佐着淡水河的湍湍不息,河面一闪一闪地映在喧嚣人群脸上,竟好似一幅浓重浑厚的油画,令人回味再三。
柳文宇一行人遥望着远方渔船,稀稀落落摆荡着。闭上眼睛,品尝着微咸的海风,只觉神清气爽。逛完老街的他们凭倚着河畔栏杆,正享受着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