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方彦有了目标大学,并且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憧憬闷头开始奋斗。
他本来成绩就很好,有了努力的动力和方向,更是蹭蹭蹭地往上飞。
这甚至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抑郁症,他变得不再那么容易受负面情绪控制,每天起床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单纯地学习学习再学习。
这样单纯的日子,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但在当时,方彦凭着骨子里那股执拗和坚毅撑到了高考。
考完最后一门科目,放下笔的那一刻,方彦心里就已经有了谱。
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家,却发现常年忙碌在外的父亲竟然破天荒地回来了。
方志伟露出个模板一样标准的慈祥笑容,对方彦说:小彦,考试辛苦了,接下来想去哪儿玩玩,爸爸带你出去。
方彦很少见到父亲,对家里保姆的熟悉度甚至都要高于这位生身父亲,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的父亲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深深的恐惧。
不、不用了,我想先在家里休息几天。方彦回答。
哦,那好吧,方志伟貌似遗憾地回答,不过,因为你之前在备战高考,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儿子,你也长大了,是时候学会坚强。
方彦心里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方志伟沉重地叹了口气:你妈妈她走了。
什么!方彦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脑袋,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志伟。
方志伟道:她不是一直都在生病吗?两个月前她的精神已经彻底错乱,记不得我,记不得你哥,也记不得你,疯疯癫癫地闹了几个周,最后突然走了。医生说她的心脏天生缺陷,本来就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才
方彦凭空失掉所有力气,软软地跪倒在地,泪水瞬间模糊双眼。
方志伟高高在上地欣赏了一番他绝望的模样,满足了心里病态的嗜好,这才装模作样地扶起方彦:我和你哥也是考虑到你在高考,不敢告诉你,你连你妈妈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不会恨我吧?说到最后,他的尾音已经险恶地上扬,快要抑制不住字里行间漏出的笑意。
方彦无力地摇摇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辨方志伟的话里究竟有什么情绪,高考结束后放松的心情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撕裂。
趁现在我们爷俩都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你妈妈,你也陪他说说话,她一个人在下面,孤单得很。方志伟道。
第二天他们就准备开车去往何曦的墓地,浑浑噩噩的方彦发现方志伟竟然往车的后备箱里放了一整套摄影设备和一个笨重的黑盒子。
趁方志伟搬东西,方彦打开黑盒子一看,里面是各种锋利的刀具,以及几把手铐。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方彦又惊又骇地后退几步,赶紧关上盒子。
等方志伟回来,方彦尽量自然地问他:爸爸,你在后备箱里放了什么?给妈妈扫墓用的吗?
方志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哦,那是爸爸的朋友想借用的摄像机和野炊装备,给你妈妈扫墓用的东西到墓园再买。
方彦表面上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心里的恐惧不断攀升。
什么野炊装备会有手铐?!
而且黑盒子里的刀具明显也不像是做饭用的,更像是用作更加残忍的途径,更像是刑具。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鬼父情节,大家信我,最多再刺激一章,这真的是一块小甜饼orz
第27章 027
方彦低下头掩饰情绪,心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许多想法。毫无缘由地对亲生父亲有这种可怕的防备心,或许听起来很荒谬,但方彦的潜意识告诉他必须这样做。
方志伟坐上驾驶位,笑眯眯地朝方彦招招手:愣着干嘛?上来呀。
方彦犹豫片刻,刚迈开一步,车库门自动打开,一辆车缓缓驶进来。
方志伟不快地眯起眼睛。
方彦眼前一亮:哥,你怎么回来了。
方奕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疲惫的脸:你高考刚结束,我回来陪陪你。
他目光一转看见方志伟:爸?您怎么也在?
爸带我去看看妈妈,哥你也来吧?方彦道。
方奕目光复杂地落在方彦身上:行,咱们一家都去,妈妈肯定开心。你
爸爸什么都告诉我了,方彦看懂了方奕的眼神,眼底含着泪光,却没有再哭,哥你放心,以后我们一起守护这个家。
方奕看着单薄瘦弱的弟弟,心里五味杂交:好,哥相信你。
方志伟冷眼看这一场兄弟情深,眼底半分动容也没有,等到他们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才端出慈父的嘴脸,欣慰地感叹道:看到你们兄弟这么和睦,我和你们妈妈都可以放心了啊。
于是他们一起开车去往何曦的墓地,那里不允许烧纸钱,方家父子就买了三捧新鲜的菊花,供在墓前。
往返路上,方志伟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方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时间过了大半个月,高考成绩出炉,方彦果然拿到了理想的分数,他第一志愿填报的就是t大,如愿被录取。
日子朝着目标一点点地靠近,美好值得期待,一切步入正轨。方彦想,他的未来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好。
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也在保佑她的孩子吧。
拿到t大录取通知书这天,方彦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憧憬,来到了梦寐以求的t大校园。
t大校园同时也是本市著名的一处景点,在假期对外开放,方彦踏进校门的那一刻,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他真的来了。
t大校园太大,方彦走了几步,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他索性任由脚步把自己带到何处。
穿过一片树林,转角看见个网球场,方彦觉得有点累,站在树荫下休息。
忽然,网球场里有个男生扒在围网上朝方彦身后喊道:快来,周昱
周昱?!
方彦猝然回头,看见一个青年正向这边走过来。
他身材高大,穿着白色的网球服,网球帽没压住他偏硬的头发,任性地翘出弧度,这次他没戴口罩,晨光下笑容耀眼得过分:催什么催,来了。
周昱没往方彦这边看,径直走向网球场。
方彦失神地望着周昱的背影,好半天才狼狈地收回目光。
那时候的周昱才二十一岁,周身气质比起如今的周总要青涩得多,不比现在冷峻从容,更像个无忧无虑,张扬恣意的大男孩。
青年迎着晨光的笑容却一分不少地镌刻进了方彦的心底。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明朗的人,全身都好像在发光一样,从此方彦见过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再也没见过周昱这样的人。
方彦像一只趋光的飞蛾,头也不回地扑进了名为周昱的火光中。
于是漫长的暑假,方彦隔几天就会来t大一次,他自己跟自己别扭,一边觉得害臊,一边又忍不住往网球场走。
时间一长,方彦就得出规律,周昱一般周一三五会来网球场打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