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辰南沉默半晌道“不知道。”
郁白庭苦笑一声道:“你怎可不知道,你今日此来,不是来与我比剑的么?”
盛辰南道:“是。”
郁白庭道:“哦,来与我比剑,却不知自己剑有多快,你怎能有把握胜我?”
盛辰南道:“没有把握。”
郁白庭诧道:“既无把握,你为何来?”
盛辰南道:“为了广陵。”
郁白庭大笑道:“为了广陵?”
盛辰南道:“我胜,你从今日起做好你的广陵王,如不胜,我悉听尊便。”
郁白庭低头一叹道:“我和你无甚交集,何苦……”陡然间肘臂一转,长剑如碧水东流,直刺向盛辰南胸口,去势之急,直非人力所能及,“叮”一声清响,盛辰南依旧端坐地上,也不见他有何动作,手中剑却已然架住郁白庭所进剑招。
“好快的剑!”郁白庭叹道,“你我便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盛辰南没有说话,脸色依旧阴冷,无丝毫变化。郁白庭笑一声:“好个战神将军!”
说话间,郁白庭身形猛缩,左足一点,身子如风般倒掠出三丈,紧接连纵几下,身形已到几十丈外。
悠扬的歌声回荡在这翠微楼中,伴着歌声,一道白影如鬼魅般掠入翠微堂内,拍案呼道:“小二,快快拿酒来,今晚我要与人痛饮,银子定少不了你!”
“谁要喝酒?”郁白庭回过头去,只见盛辰南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身后,笑道:“你我追逐如此之久,便不嫌累么?来来来,先饮上三杯,解一下劳累。”
盛辰南道:“不累,不喝。”
郁白庭面色一沉道:“你不喝也要喝!”
盛辰南眉头一皱道:“不喝又如何。”
郁白庭忽又笑道:“你若不喝,我便不与你比剑。”话声未落,便只觉脖颈一凉,几丝鲜血自脖颈流下,在白衣上浸出几朵梅花。
只听盛辰南冷冷的声音道:“这可由不得你!”
盛辰南笑容未敛道:“你若要杀,便来杀我,你若喝酒,此处便有。”
过了良久,盛辰南缓缓将剑自郁白庭颈上移开,顺势挑起桌上已然放好的酒壶,左手接住,仰面一饮而尽,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变化,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剑,只不知这心,却是何颜色?
郁白庭大笑道:“好好好,只闻盛将军杀人之快于天下,却不知喝酒也是如此!来!你我再来!”
说罢从桌底提出两坛儿酒,斜睨了盛辰南一眼,两手振开泥封,右臂长挥,一坛酒如离弦箭般射向他。
盛辰南脸色依旧冷若冰霜,只那酒,却已不知何时被他抄在手中,客栈之中的众人纷纷侧目,没有人看清他的招式,亦如同没有人看清他的心。
“哈哈,哈哈哈哈。”郁白庭掀起桌上另一坛酒,仰首而饮,清流自他的脖颈上缓缓流了下来,“砰”酒坛碎在地上,郁白庭直直瞪着盛辰南笑道:“你可是人?”
“我是鬼”
“哦?”
“战场无情,无情何谈为人?我只是鬼,我会的,只是杀人。”
“好一个鬼!”郁白庭袍袖一展,一柄四尺青锋现在手中,“清灵剑,剑中之灵,出鞘只为英雄,你便是鬼,也是鬼中之雄!我郁白庭便不齿以此剑中之灵来会鬼中之雄!”
说话间清灵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刺盛辰南前胸,“噌……”两剑交处,溅起一溜火花。盛辰南不知何时剑已在手,剑身窄长,漆黑如墨,一如他的人,不留片光。
“好!”郁白庭喝道,剑势却丝毫不松,清灵剑剑尖微颤,在他手中颤碎万点寒星,伴着一声剑啸,如瀑般向盛辰南倒卷而去。
盛辰南眼眸闪动,便在剑气将及身时,突然身形微测,长剑斜刺而出,剑出之速,无人可见,也无人可闻,一如黑夜里的鬼。
“叮。”一声清响,一滴汗水自郁白庭额间缓缓滴下,清灵剑明如秋水,无名剑暗如鬼魅,这,可就是江湖?剑的两端,可是人的两端,可是江湖的两端?此刻,两剑剑锋相抵,一明一暗,便似各自的主人,只这江山,是否与这剑般简单?
几丝鲜血自郁白庭嘴角溢出,只这血,却已变做暗紫颜色。
盛辰南身形疾窜,以左手扶住即将倒下的郁白庭,右手仗剑护住周身一跃而起,“喀拉!”一声,盛辰南剑与人仿佛合一,刺破这房顶,只听几声惨叫,几人自客栈房顶滚下,颈子上,各自有一道剑痕,不深也不浅,恰可致命。
月色无,暗夜之下,客栈四周,依稀有许许多多人,依稀有许许多多的刀剑影子,向着盛辰南掠去的方向,只是无人再去追赶。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战神将军已走,谁人能追得!”
幽云渐散,明月悄悄露出身影,将天空中寥寥的云儿映成深紫,月光下,盛辰南静静盘膝而坐,一指如剑,点在郁白庭胸前,额间有汗水静静落下,不着丝毫声音。
过了良久,盛辰南突然指尖微动,身子蓦然掠起。
“噗……”鲜血自郁白庭口中喷涌而出,溅满了身前一方土地,也溅染了一地月光。郁白庭缓缓睁开眼睛,温柔的月光散在他的眼眸间,他笑着看着远处木然的盛辰南道:“你救了我。”
盛辰南没有回答他,却淡淡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我笑你。”
“笑我?”
“在这广陵,有多少人想杀我,多少人想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你也本要同我比剑,可却又因此不得不救了我,哈哈,这不好笑吗?”
“哼,你输了,做好对广陵负责的准备,”盛辰南回身离去,边淡淡道:“明日午时,碧水潭边。”
飞瀑流,泄在一池碧潭之上,飞珠溅,散在一方绿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