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眺望着左侧,他的府邸所在的方向。
只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他抬头看向前方,目光坚毅,神色肃然。
北方,是他的战场。
一片火红的郁金香花瓣从他银白色的肩甲上飘落,然后被风卷起,掠过高空,很快不见了踪影。
一片柔软的红色花瓣轻轻地掠过练武台的上空,而后,悄然无声地落在旁边的喷泉池中,让水面漾起一点波纹。
利枪刺出,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地贯穿了厚实的木板。
哐的一声闷响,人形的训练木板肩膀那一处裂开成两截。
收回长枪的少年皱了下眉,他说:歪了。
他刚才那一枪是奔着喉咙刺过去的,但是歪到了锁骨那里。
萨尔狄斯抬手,焦躁地扯了一下右眼上的绷带,抱怨道: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开?
右眼被挡着,只用一只左眼不好判断方向和距离。
站在旁边的弥亚看着那上半截裂开的人形训练板,再想想自己戳在这个木板上留下的小洞,有点心塞。
他说:所以我才让你不要着急,后天就可以拆绷带了,至少也要等拆了绷带再来训练啊。
不练枪也可以做基础训练。
萨尔狄斯不服气地反驳道。
这几日他一定要和弥亚一起睡,与其说是担心弥亚睡不好,倒不如说是他睡不好。
他总会梦到在一天阴沉下午,弥亚毫无生气地躺在草地的那一幕。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只有看到在他身边沉睡着的弥亚,他才能平静下来,只有握着弥亚的手,他才能再次入睡。
萨尔狄斯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和掌心已不复之前的柔软细嫩,数个多月的训练让他的指腹和虎口摩出一层薄薄的茧,粗糙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强了很多,比之前的自己强得太多。
可是,还不够,完全不够!
他还是太弱了。
只要记起自己被父亲踹开的那一幕,记起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弥亚差点被掐死的那一幕,少年的心底就像是被烈火灼烧着。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求力量,渴望变强比他的父亲、比纳迪亚、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
萨尔狄斯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因为自己过去的任性而懊恼不已。
如果在七岁的那一年,他没有因为父母的冷漠放弃练武,那么现在的他一定能从父亲手中救下弥亚。
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他的手上。
不行,你现在不能练武,如果出了汗,伤口就会被感染呃,我听医师说,汗水沾到伤口会让伤口好得慢,还有可能让伤口溃烂。
突然记起这个时代还没有感染这种说法,弥亚赶紧换了一种说法。
你不想让自己毁容吧?
之前怎么劝都不听的萨尔狄斯在听到毁容这两个字的时,整个人都顿了一下。
然后,他乖乖地跟着弥亚离开了练武场。
练武场安静了下来,只有刚才飘落到喷泉池中的红色花瓣在风中晃动着,在池水中拨开一道道水纹。
隔了一日之后的上午,医师过来帮弥亚拆了绷带。
绷带一拆,弥亚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直在脖子上绑着东西实在让人憋得慌。
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淤痕。看来在这些淤痕散去之前,他还是不能回海神殿,就是不知道这些淤痕要多久才能消失。
弥亚正在这边琢磨着,突然听到隔壁房间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倒在地上,把他吓了一跳。
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听起来似乎是什么砸碎的声音。
他正纳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就有人主动过来找他,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少祭阁下,拜托您去劝劝少爷。
老管家叹着气道,
刚拆了绷带,小少爷一照镜子就
说到这里,他没继续说下去,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心疼的神色。
没等老管家继续说下去,弥亚起身,快步走进萨尔狄斯的房间里。
原本装饰奢华精致的卧室此刻已是一片狼藉,饰物多格架倒在地上,放在架子上的金壶,玉雕、镂空黄铜小香炉之类的东西滚了一地。
床边那尊巨大的陶瓷花瓶整个儿已经粉碎,碎片砸得到处都是。
更不用说那面一人高的镜子,此刻已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房间里空无一人,显然都被萨尔狄斯赶了出去。
地上还有散落的绷带,少年坐在床沿,背着对他,浑身散发着颓然的气息,那一头明亮的金发似乎都蔫了下来。
萨尔狄斯。
避过地面上的陶瓷碎片,弥亚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看见萨尔狄斯肩膀动了一下,显然已经听到了他的喊声。
但是,萨尔狄斯没有转头,也没有回答。
弥亚绕过床,走到萨尔狄斯面前。
萨尔狄斯依然没抬头,他一膝竖起,踩在床沿。
双臂抱着膝盖,半边脸埋在右膝上。
弥亚想了想,蹲下来。
他一手放在萨尔狄斯的左膝上,仰头看他。
萨尔狄斯?
这次,萨尔狄斯没躲开他的视线,绿眸看着他,露出的半边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难过。
弥亚心里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萨尔狄斯此刻的心情,毕竟,眼前这个少年向来都以自己的美貌而自傲,如今脸上留下一道疤痕,换成他,他也会很难过。
他抬起手,伸向萨尔狄斯,轻声哄着这个难过的少年。
让我看看你的伤。
萨尔狄斯没吭声,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将头抬起一点。
他的右眼下侧留下一道清晰的伤痕。
那道伤痕几乎就贴着他的眼,和他的下眼睑几乎是平行般向一侧延伸过去。
就在弥亚注视着那道伤痕的时候,萨尔狄斯终于开了口。
他问:是不是很丑?
弥亚有些踌躇,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他还真不觉得丑,在他看来,这一道伤痕很细,乍一看像是眼下画了一道脸纹似的,并没有对萨尔狄斯的脸造成太大的破坏。
但是如果他这么说的话,萨尔狄斯肯定觉得自己是为了安慰他而说谎,以波斯猫敏感而又高傲的性格,只会造成更麻烦的后果。
呃,好像不管说是还是不是,好像都不行。
见弥亚犹豫着不说话,萨尔狄斯的眼神更沉,伤痕之上的黑眸越发显得幽暗了几分。
他盯着弥亚,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啊?
正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回答的弥亚错愕而又茫然的啊了一声。
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当初喜欢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现在,我不好看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弥亚: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看见好看的就喜欢?
我是那么渣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