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虽然撞得挺严重的,但车里的人,都没有大碍。
岑溪已经自行从车里爬出来了,跌坐在地上。
她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乍一眼看去就跟女鬼差不多。
原本打理得很精致的长发凌乱地散着,完全没有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样子。
还有她身上穿着的裙子。也是皱巴巴的,裙摆往上跑了一大截,里面没穿安全裤,隐隐走光。
岑也只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开始上下检查温贤宁。
其他地方暂时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但手背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皮了,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联想到刚才两车撞击的巨大声响,以及脑海中闪过的熟悉画面,岑也浑身发冷,心头一阵一阵地收紧,几乎有种血液逆流的感觉。
她咬牙稳住最后一丝理智,抓着温贤宁的手臂说:“走,去医院。”
不知是吓得昏了头,还是急得昏了头,她忘了自己也是开车来的,这会儿只想着温贤宁的车被撞坏了,不能开了,去医院要打车。
温贤宁被她拉着走了两步,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说:“没事。”
从痛感就能判断出来,伤口不深,自己回去处理下包起来就行。
就是流了血,所以看着有点吓人。
岑也不听,非要拉他继续往路边走,还抬手准备拦车。
温贤宁用另一只手把她拉回来,刚张口:“你……”
“去医院!”
他话还没说完,岑也就失控般地吼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吼完之后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控制不住的,眼泪也簌簌地往下掉,死死抓着他的手,几乎要将他手臂上的肉给扣下来。
温贤宁微微蹙眉,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想起了她也经历过车祸。
虽然具体过程不知,但从她的几次反应来看,那场车祸应该给她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
温贤宁立刻把自己的暴躁都压住,转而温和了语气,说:“去把你自己的车开过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岑也好似才想起来自己开了车。
她连忙止住眼泪,又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吸着鼻子说:“我去开车,你在这别动,等我。”
吩咐孩子似的。
她是真的担心了,担心到失去基本的思考能力,所以温贤宁让她去开车,她就真的一个人去了,完全没想到把温贤宁一起拉去,思维被温贤宁带着走。
等她走后,温贤宁回到两车相撞的地方,看到岑溪还坐在那里。
路人陆续反应了过来,有好心人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也有绅士递了件外套搭在她的腿上,防止她走光。
岑溪的脸上全是汗,瞧着她发抖的样子,应该不是热的,而是怕的。
温贤宁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觑着她。
颀长的身量落下一片阴影,将岑溪整个人都罩住。
岑溪慢慢地抬起头来,汗水蒙住了视线,看不清楚温贤宁的神情,只听到他用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说:“想死别来带她,我会让人送你去远点的地方死。”
话音落下,他一秒都没有多逗留。
好似岑溪是什么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跟岑也有关,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
岑也心里的紧张和害怕还没有平复,一路上车子开得磕磕绊绊。
温贤宁安慰她慢点开,又扬起自己已经被领带包好的手,说:“都不流血了,等下到了医院,医生还要说我矫情,这么点伤口……”
他的话还没说完,岑也就瞪了过来,眼神里仍旧闪烁着泪光,好似他再敢多哔哔一个字,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温贤宁立马就把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沉默是金。
……
到了医院,医生倒也没有说他矫情,还打趣说老婆对他是真爱,这么点伤口急得掉眼泪。
这话温贤宁听得很受用,却把岑也说得脸红了。
不是害羞,而是尴尬。
她刚才哭得那么凶是因为害怕,上次车祸的场景窜进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令她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呼吸都像是随时要断,并不是因为……爱温贤宁。
眼神一转对上温贤宁的视线,尴尬里夹杂了几分心虚,她的脸顿时更红了。
好在这时护士递了个单子过来,说让她去交费,然后拿了药就可以回家了。
岑也匆匆接过单子,含糊地说了句‘你在这等我’,然后转身就跑了。
那护士看温贤宁长得帅,进来之后眼神一直就黏在温贤宁的身上。
旁边有同事碰了她一下,压着声音说:“别看了,你没机会的。”
“别瞎说!我就是单纯地欣赏一下帅哥,没别的意思!”
“帅哥是个痴情种,老婆都跑得没影了,还在看呢。”
温贤宁:虽然不想承认,但你说的是对的。
……
药房那边人有点多,岑也排在队伍的后面。
脑子好像还没完全恢复清醒,刚才收费员让她对着机器扫码,她却去扫机器,还连着错了两遍,坐在里面的收费员都快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这会儿包里的手机在响,她也没听见,还是前面的人转过来提醒了一声,她才恍然大悟。
说完了谢谢,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是岑岩东打来的电话,应该是岑溪给他打过电话了,按照岑溪的做事风格,肯定是恶人先告状了。
没关系,自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闹得越凶,时间久了,岑岩东总会烦。
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随后便接通了电话,又特意把听筒音量调小了一些,防止旁边的人听清岑岩东说了什么。
然——
岑岩东并没有骂她,反而是焦急地关切了一番。
问她有没有受伤,怕不怕,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一个人。
岑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面等到岑岩东提起了温贤宁,她才想明白:岑岩东哪里是关心她,而是怕因为这件事惹恼了温贤宁。
这次温贤宁直接在场,亲眼目睹了岑溪的疯狂行为,他们想要帮岑溪辩解都没法下口。
所以这个电话,既不是来骂她的,更加不是来关心她的,而是想从她这里,打探一下温贤宁的态度。
那么唯利是图且恶心至极的一个人,对她和她的妈妈薄情又狠辣,却偏偏对岑溪如此维护。
两相对比,真是讽刺又可笑。
岑也微微勾唇,漫过一丝讥讽,但语调却还是控制得很稳,她回岑岩东:“阿宁手上破了皮,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不是很严重。”
岑岩东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又道:“那你好好照顾他。”
岑也‘嗯’了下,转而问:“爸,姐姐怎么样?”
“她……”岑岩东起了个心疼的头,却在下一秒像是反应了过来,换上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别管她!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不过脑子!幸好你跟贤宁都没事,不然我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呵,装得挺像。
她要是真被岑溪给撞了,用不着岑岩东出手,温贤宁大概当场就会把岑溪大卸八块。
再者,杀人偿命,那样的话岑溪是肯定要蹲局子的。
正好轮到岑也拿药了,她跟岑岩东说了声,那边连忙让她先拿药,遂挂了电话。
岑也拿完了药,回去找温贤宁,二人从医院离开。
路上还是岑也开车,虽然比去的时候开得顺畅了些,但温贤宁又品出了另外一种感觉——她心不在焉。
几次对视,她也很快就别开眼神,好像生怕被看出什么。
到了家里车库之后,岑也先下了车,温贤宁坐着不动。
她知道温贤宁是故意不下车的,就绕了过来,帮着开车门。
温贤宁还是不动,只微微侧头,眼神深邃到望不到底,他地盯着岑也,故意问:“刚才拿药撞见熟人了?”
岑也愣了下,回道:“没有啊。”
“那是什么?”
这问话其实挺没头没尾的,但岑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或者说,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岑也希望的方向在发展。
除了岑溪的行动超出她预想的疯狂程度,其他一步没差。
这个时候,心里应该是暗喜的,但不知为何,情绪并不像预想中的那样。
她垂着眉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岑岩东打电话来过了。”
“说什么?”
“问你有没有事。”
“然后呢?”
“没……”岑也回答得有些迟疑,随后又飞快改口:“她骂了岑溪。”
“他是为了你才骂岑溪,还是为了我?”
岑也勉强地笑了笑,“反正结果都一样嘛。”
为什么谁又有什么重要?
再说了,她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让岑溪挨一顿骂,而是为了刺激温贤宁。
岑家人都出手要弄死她了,温贤宁如果真的喜欢她,绝对不可能放任事情继续发展。
果然——
车里的人冷笑了一声,气场瞬间全开,他声音低沉,字字狠厉:“他们一家大概是日子太好过了,所以想要试试找死的滋味。”
话落,他下车,径自往屋里走。
岑也连忙关上车门追上他,“你要对岑家动手啊?”
温贤宁扯了下唇,似笑非笑地:“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本来我是巴不得岑家早点破产,但现在岑岩东有意把岑氏留给我,所以……”
所以就不想让岑家破产了,因为破产了之后她什么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