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是个十分适合读书育人的地方,门口石碑上刻着的征知两个字,有人道:“所谓征知,可是选自尚书?”
“正是。心有征知。征知则缘耳而知声可也,缘目而知形可也,然而征知必将待天官之当簿其类然后可也。五官簿之而不知,心征知而无说,则人莫不然谓之不知。读书者本就是在不断探索,追寻问题的道路上,活到老,学到老,当如是。”
“我希望进这座书院的人,无论是学生或者是先生,都有一颗求知的心,能够多问为什么?人只有不断的探索,才能不断进步。若是止步不前等于退步。”
一群走来的人大体有二三十个,谁也没有想到明夷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多问为什么,不进则退吗?
细细一想极有道理,像他们活到现在的人,比谁都更清楚能够拥有今天的名声并不是意外所得的。
那些年里,他们曾经多么努力的学习,又是多么努力提出各种的问题,以让自己解除心中的困惑。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孔子所云,亦是我辈学习的楷模。”明夷说到这里,所有人更是静默。
很多问题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没有提出来,很多时候是因为暴露出来的问题,或许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如今这天下容得多问吗?”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大清自入关以来怎么对待汉人的在场的人都心里有数。
“留发不留头。这是想让我们汉人都和他们满人一样。”有人更是愤愤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神色之间充满了愤怒。
一阵轻咳声,算是提醒说话的人都注意点,千万不要忘记明夷是什么身份,莫要觉得明夷提出那样一些看起来好像对他们很友善的问题,就真的和他们是一样的人,这一位可是满蒙的结合,并不是汉人。
“大清实施的这些政策的确惨无人道,为此心生不满,怨恨有什么不对,但是,让他们来改变我们为何不想办法改变他们。诸位也说了,满人和汉人,汉人几何?满人才几何?”以人数来论的话,定然是汉人比满人要多得多。
“如果在明显汉人比满人多的情况下,都能让满人改变汉人的想法,要自我反省的难道不是在场的诸位吗?”明夷既然打开了话匣,就没有不说下去的,要是不把这些人忽悠上船,就明夷一个人能干什么?
听完明夷的话,很多人面面相觑,也是拿不准明夷究竟站在哪一边?
明夷的身份大家都已经知道,分明是满蒙联姻的血脉,当年在明朝之前蒙古人一统天下,当时也是令天下人不敢忘怀的欺压时刻。
真要说起来,满人也好蒙古人也好,在场的诸位打从心里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态度,并不看好。
“我知道诸位心中的困惑是什么,无非是我的身份,我一个满蒙联姻的蒙古格格,更算是皇帝的女人,在你们看来,虽然我无名无份,不见得我不会是皇帝特意放出来的饵。你们会对我心存防备,理所应当。”
“可是我想告诉你们,对于大清的制度,很多政策我都心生不满。虽然我不满的理由和在场的诸位有些差别,但最终说来也算殊途同归。只要最后能达到的目的一致,原因果真就重要?”
明夷并不畏惧的,把这些人心中的困惑全部都道破。相互之间并不熟悉,很多人心中存着的疑惑,也不会轻易的说出口。
皇家的事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应该掺和的。
皇帝的女人有名分也好,无名份也罢,都应该少管。
但是他们从未想过明夷竟然如此的了得。妙笔丹青画得栩栩如生,如今这诸多大家中,能画出这样令人感同身受的话并不多。
都说观画如看人,明夷能懂天下百姓的喜怒哀乐。定然不会室内等卑鄙无耻,等同于欺压他们的八旗子弟。
“先前听说明夷格格上折状告八旗子弟,致使朝廷彻查满州八旗,更是换下一批不作为的官吏,这么多年来,八旗子弟如何欺压我们汉人,我们都清楚,不是没有人上折转告过,但是都被人压下了,也让我们觉得如今这天下已经是满人的天下,想让我们这些汉人过上好日子,只有一个可能。”
所谓的可能当然不会宣之于口,落人于柄。
在场的聪明人全都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不过如此。
“是啊,谁都清楚什么叫鱼死网破,真要是被人逼到一定的地步,便怪不得旁人拼个你死我活。天下想要安稳,如果不能安抚这个天下的汉人,终将这个天下做不完。元朝为何而亡,前车之鉴,难道不该吸取教训?”明夷将这些人不敢说出口的话,劲都说出来,言语之中充满了讥讽,没有人想到明夷胆子那么大,这样的话也宣之于口。
明夷面对这些人诧异的目光,不以为然的一笑,“让诸位见笑了,一时气愤,便不由自主的说了这些本不该多说的话。”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有人配合无比的说出这一句,明夷笑开了,此时已经来到几处院落前。
要说山下的石碑看起来十分简陋,来到书院前,看到偌大的院落,山清水秀的地方,建筑看起来也分外的和谐。
站在正门之前一眼看不尽究竟有多少的院落,惊叹之声道:“好大的书院。”
“诸位请入内细看。”当然得大,明夷办起这个书院可不是打的小算盘,要是不想想办法一气建成这么大的书院,怎么可能支撑得了她将来继续要干的事。
这个时候门口也早有人迎着,为首的人,当然就是燕齐。
想起明夷方才所做的画,一照眼就认出燕齐来。
“这是方才名姑娘画中所画的人。”指着燕齐而问,明夷坦然地承认道:“正是。”
“明姑娘将他的气度画得丝毫不差,一眼便让人认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打量着燕齐,也夸赞起明夷来,燕齐莫名。
明夷并没有要为燕齐解释的意思,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等燕齐看完的画自然就会知道,因而明夷给他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请一众人都往里去,她这书院大得很,说来这么多年画的画也不足以让明夷把书院每个房间挂完。
提到这回事,明夷还显得有些难过。毕竟没能把该挂的地方挂完,对明夷来说就算一种失败,接下来,明夷得参考每个地方专门画配对的画。
“果真都挂满了画。”一进屋大家就看到屋里的画,各自分开凑过去看着明夷的画。
当然也好奇地询问明夷,刚画的这七幅画,挂在哪儿?
“这一处是征知书院的正院,就挂在廊前。”明夷都想好了,每一个来到书院的人都应该第一眼看到这七幅画。
承载着大清如今诸多百姓情形的画,应该让这些将来的国家栋梁都睁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想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来到书院,是不是也应该为国为民多做一些事?
有些东西就应该刻进人的骨子里,永生永世都不要忘记。
听到明夷竟然要把画挂在前面走廊之上,多少人张大嘴巴很想提出反对的意见。
“于诸位来说我的画算是神来之笔,但对我,我只是想把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画出来,也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或许还能唤醒一些人,如此而已。”大抵对于画的定义不一样,因此做法也会有些不同。
明夷的话对很多人来说等同于收藏的艺术品,可是在明夷看来,这就是一幅寻常表现大清百姓生活的画罢了,不必过于看重,若真是画有什么损失,再画一幅就是。
“诸位可以随便看,随便走。若是看累,走累了,前面准备了一应茶点,若不嫌弃,不如一道品茗用些点心。”明夷看到其中的人早就叫她挂在一旁的字画勾得走了,含笑地说来,让他们放开去走。
四下的准备,明夷等着他们去发现。
听着明夷大大方方让他们可以到处闲逛的意思,顾不上管明夷为何能让他们到处闲逛,不过,逛就逛,谁怕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