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瞬间回魂,肖珏一个震颤地挺身而起,倚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呼吸,将她伸过来搀扶的手死死抓住,不肯放开半分。
他喉咙剧痛,口腔泛起了血腥味儿,弯身在床边咳出鲜红的血,一滩猩红在痰盂里格外刺目。
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圈青紫色的掐痕格外明显,他咳得眼睛通红,方才被云意姿拉开的桂姬却再一次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云意姿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桂姬又尖又长的指甲抓过,隔着衣衫抓破皮肉,她细细地痛哼了一声,却将肖珏抱得死紧。
肖珏被她护在怀中,后脑便是她的手心,触感柔软而温暖,云意姿轻轻地吸气,在那铺天盖地的尖叫与咒骂声中,她贴在他耳边的声音,是唯一的清醒:
“公子,别怕,我会护住你。”
明明是那么瘦弱的身躯,却紧紧地将他护着,不让旁人伤他分毫……有什么从他的眼角坠下,肖珏脸色茫然地抬着眼睛,只能看见她洁白的耳垂。
他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气。
及时出现的鸩卫将疯狂,甚至有些癫狂的女人从将二人身边拉开,恶狠狠地掼摔到了地上。
两名鸩卫拿着刀剑,将她围住,桂姬摔得极重,半天都难以爬起,索性也不再费力气,瘫在地上吃吃地笑了起来。
胥宰被那犹如指甲刮窗的笑声刺.激得头皮发麻,看见肖珏伏在女子肩头的那副神情,心里重重一沉,仿佛是三年前的场景重现,玉雪可爱的小公子被虔公救回来那几天,便是这样的表情,不哭不闹,安静得可怕。
他对不起死去的灵怀夫人的嘱托。整个人被巨大的愧疚感淹没,声音都喑哑下来:
“公子……属下无能。”
肖珏听到这一声儿,才抬起了头,眼神逐渐聚焦。
他看着地上跪着的胥宰,仿佛极平静又仿佛极失望,慢慢地又将目光投向那些鸩卫,以及被鸩卫用剑指着的女人,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云娘。
心里一瞬间响起两个字,仿佛才感受到自己正陷于她温暖的怀抱之中。云意姿轻轻地拍打他的背,笨拙地安抚着。
柔缓的声音传入耳中,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也重回宁静。
只有她能够让他安心。
她永远都是那么平和,那么柔善,这样的云娘一定能救他,只有她能救他,就像那一天一样。
肖珏突然死死地抓住她的衣摆,牙齿难以自制地打颤,惊慌失措地一迭声喊:
“云娘,云娘,”
“怎么了?”被他这几声吓到,云意姿连忙松开他。
“你zw 旧十胱 (jsg) nj;看看我,看着我好不好,”像受了重伤的幼兽,濒死一般,不住地小声呜咽,“好疼,我好疼啊。”
他说的不仅仅是喉咙上的疼痛,更是心脏的疼,疼到整个人动弹不得,如同浸泡在冰水中那样僵冷,整个人都在慌乱地打着摆子。
犹如再一次溺水,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什么都不可以相信,什么人都该死!
沦陷于可怕的噩梦之中,少年眼角发红却是愈发茫然,怔怔地看着她,纵使是心肠冷硬如云意姿,也忍不住被这副可怜到了极点的表情勾起恻隐之心,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我在,”
她靠近,很近很近对他说:
“没事了,公子。”
犹如一槌定音,他不再颤抖,呼吸也逐渐地轻缓起来。
云意姿扭过头,看向那始作俑者。
以胥宰为首,鸩卫们统统拔出剑对着地上的女人,脸色戒备。
桂姬的头发散了,戴着的白花也狼狈地坠落在一旁,犹如被人轻易地舍弃。
白裙铺满地面,露出脚上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不,不是红色,云意姿定睛一看,那是被血迹染红的!
裙角也沾了大片的血,她穿的还是观星楼那一身,没有去更换过。
这些血,只可能是她踩到的,难道她又回去了一次,去看珠儿的死状?
满脸的泪水已经风干,纵横交错,桂姬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将那白花捧起,手中小心翼翼地合拢。
鸩卫的剑尖猛地抵在了她的咽喉,却并不刺入,在等肖珏的命令。
云意姿将肖珏松开,他立刻滚下榻,跌跌撞撞地上前几步。头发全都散了开,如瀑一般披在背后,淡黄的袍子凌乱拖着,少年人纤细的腰线隐在其中,竟有种阴森的明艳。
从一开始的疯狂恐惧,到现在冷冷地居高临下,好像不过是弹指须臾。
他赤着脚,盯着桂姬下令:
“杀了她。”
这三个字,倾注了十足的憎恨,他的目光亦是十足冷漠,只是好像有点站立不稳,云意姿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他顺势倚靠住了,细细地喘着气。
胥宰抱拳:
“属下虽也对此人恨之入骨,只是……隐壹正赶去通知王上,此女毕竟是桂姬。还望公子三思。”
他心中难受,却还是尽职规劝。
肖珏听不进去,眼睛发红,恶狠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说,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