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瀚清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往旁边多走了几步,想来是要秘密交谈的意思。
云意姿却是定着不动,他想淋雨,她可是不想的,撑开伞便往反方向走。
立刻有人停在她面前,乌金靴子踏在泥泞之中。云意姿见他浑身浸在雨中,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叹道可真是好体质,这么冷的天连摆子都不打一个。
见她打量自己,季瀚清按住怒火,暗暗吸了一口气:
“跟我过来。我们谈谈。”
云意姿一脸犹豫,可不敢随便跟他走,更不敢走得太偏僻,现在大雨倾盆没什么人,谁知道他会不会下什么毒手,还是小命要紧。
季瀚清哪里看不出来她想什么,干脆一把把她的伞给捞了过来。
还要不要脸?云意姿立刻猫着身子往伞下钻,“这下可以跟我谈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
云意姿摸了一把淋湿的后背,咬牙切齿地笑:“既然季校尉这么有 旧十胱 (jsg) 诚意,我怎好拒绝。”
季瀚清这才把伞还她,云意姿立刻握住伞柄,大步往树林里走,季瀚清再一次被淋了个彻底,脸色铁青铁青,按剑跟了上去。
云意姿停住,转过身,对面前的人平静道:
“季校尉。我想我有必要向你澄清一些事,以免夜长梦多。第一,聂青雪要去鹿灵台面见天子一事,并非我揭发。第二,我对你们的关系一点也不感兴趣,更无意宣扬。”
“那又是谁?”季瀚清唇角平直,不苟言笑,“当夜只有你在场。”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季校尉不明白么?”
季瀚清冷笑一声:“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
云意姿盯着他。季瀚清身为武将,生得修眉寒目,很是养眼,这身正五品深绿校尉服饰衬得他气宇轩昂,英俊非凡。只是未免个性过于死板,不知变通。
其实当夜察觉她偷听,他表面不近人情,不理会她的告求,心中定是焦急慌乱,才会一心想杀了她了事。
对付这样的人,求饶无用,只有让他觉察到自己是他动不了、不能动的人。
于是云意姿嘴唇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季瀚清果然眼神一厉,像野外锁定猎物的秃鹰:
“你说什么?”
隔着重重雨帘,云意姿毫不畏惧,扬声:
“我说,愚蠢。”
“不仅是她愚蠢,你也愚蠢至极,”伞檐之下,女子眉眼淬冰,挑着唇角冷笑,琥珀色的瞳仁疏离到了极致。
“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吧。”季瀚清厌恶不已。方才一路过来,此女同人温声细语,既不热络也不生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然,那巧笑倩兮只是假象,如同裹着糖衣的砒.霜。
云意姿眼睛一弯,恢复成了温柔的样子,轻声细语:
“你们其实,是在自乱阵脚啊。”
她颇为无奈,“季校尉,你可知昙君公主最恼恨什么吗?”
季瀚清的唇抿成薄薄一线。
“我跟季校尉说一件旧事如何。”云意姿娓娓道来,“昙君公主的祖母乃是公孙夫人,周国首屈一指的贵族——季校尉一定听过。这位公孙夫人,曾给公主送去一位教习。那位教习,仗着是公孙夫人所派,便对公主颐指气使。于是昙君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活活杖死了她。”
“事后,公孙夫人也没有追究,反而赐下许多金银安抚,并说,‘公主当如是’。从此以后,再未送来过教习。”
“所以,周昙君最恼恨的,莫过于有人敢挑战她公主的权威啊。”
“季校尉不知道这一点,聂青雪会不知道么?偷潜鹿灵台,自荐枕席,天子会如何想?公主绝不会放任她毁了周国的声誉。”
末了,云意姿很是惋惜:“其实说到底,是季校尉您,亲手将她推向了深渊呢。”
柔声细语,却惹得季瀚清勃然大怒,说不清是恼恨自己还是她,右手按在了剑柄之上,散发出森寒杀 旧十胱 (jsg) 意。
“堂堂校尉只会用这招威胁人么?”云意姿却半点不惧,用指弹了弹剑柄,将它轻轻地推了回去,“光天化日,校尉敢动手么?”
“你威胁我?”季瀚清眯眼。
云意姿忽地扬唇,逼近一步:
“我并非威胁你,而是向你阐明利害。我的房中,藏有密函一封,若我身死,公主必定彻查!到了那时,你与聂青雪之事也将大白天下!就算你自认清白,世人却不会那么认为。我劝校尉前途似锦,应当爱惜自己的羽毛才是。”
似嫌这一番话还不够震撼,云意姿再添一把火:
“校尉也不想离雍季氏,因你蒙羞吧?”
季瀚清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眸,哑然失声:“你!”
震惊不已,她竟连离雍季氏也知晓?!
她究竟还知道什么?
一个生于周地长于周地,十七岁陪嫁来显的家人子,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事,难道说……她背后还有其他人?
某一股朝堂势力?
季瀚清的脸色阴晴不定。
离雍季氏亦是大显贵族,却曾经落魄过一段时日,随着新王登基才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