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光帝进帐后,但见太医已拔出了长箭,虽并未伤到心口,但却射到了肺叶上,贺兰松连咯了数口恶血,仍是人事不知,却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喘息低微,满身是汗,显然是疼得厉害。
卫明晅坐在帐中,他镇静自持,一言不发,只看着太医出入,血水一盆盆的端出去,又吩咐把带来的山参去煮了,不一时补气止血的良药便接连着送上来,慢慢灌到了贺兰松口中。
太医院士们使出浑身解数,连着灌了几碗药,银针排排扎进去,外用药敷了厚厚的一层,总算是止住了血,贺兰松灰青惨白的面孔渐渐有了几分颜色。
贺兰靖跪下道:“皇上,将贺兰松送回臣的帐中吧,已是深夜,不敢扰了皇上歇息。”
卫明晅摆手,他冷着脸,直直的看向榻上,“瑾言伤得重,不便挪动。”
贺兰靖感激涕零,他何尝不知现下儿子重伤,不宜挪动,但此处乃是皇帝金帐,委实不能多待,当即磕头道:“谢皇上恩典。”
卫明晅道:“快起来。”
贺兰靖又磕了个头,方才起身。
冯尽忠上前道:“皇上,可要移驾?”
“不必。”卫明晅指着帐中,道:“在这里随意支张床榻。”
冯尽忠哎呀一声道:“万岁爷,这如何使得啊,夜里贺兰大人睡得不安生,要水要伺候的,吵嚷着您歇息。”
卫明晅寒着脸道:“那朕便不睡了,看着贺兰大人可好?”
冯尽忠噗通跪倒在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皇上恕罪,奴才失言了。”
恒光帝待下宽厚,极少如此冷言冷语,何况是对历来受宠的冯尽忠,当即惊得帐中人都跪下请罪。
卫明晅皱眉喝道:“张院使,刘院判,去看着贺兰松。”张院使医术高超,尤精骨伤,他心中暗幸因狩猎特意命其随驾。
张院使立时爬起身来去看顾贺兰松,禀道:“皇上不必忧心,贺兰大人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好好静养。”
卫明晅颔首,一颗心却仍旧提着,只嗯了一声。
帐中鸦雀无声,众人正自惶惶,但听外间有人喊道:“皇上,臣卫明璜见驾。”
卫明晅摆了摆手,冯尽忠立时会意,亲自去掀了帐门,恭请卫明璜进账。
卫明璜进帐,身后尚跟着黄易捷和宋婴,几人跪下行礼。
卫明晅早已起身,扶起了卫明璜道:“皇兄不必多礼,诸王可走了?”
卫明璜退后半步,道:“正是。”
卫明晅眸中闪过几丝不耐,却又转瞬而逝,“有劳皇兄了。”
“是臣分内之事。皇上,可有伤到?”卫明璜脸上满是关切之意,他自幼和卫明晅交好,又是先帝唯一余下的皇子,两人相互帮衬,兄弟情意实属难得。
卫明晅强笑道:“皇兄不必挂念,亏了有贺兰松,我毫发无伤。时辰不早了,皇兄早些回帐歇息。”
卫明璜躬身道:“是,皇上也安置了吧。”
卫明晅将皇兄送到帐门口,贺兰靖知晓黄易捷等人定有要事和恒光帝商议,也跟着告退,一时帐中只余下张院使、黄易捷、宋婴几人。
卫明晅坐下饮了一口茶,道:“两位坐下说话。”
黄易捷和宋婴对视一眼,俱跪在了当地。
卫明晅扶额,叹道:“这又是为何?”
黄易捷叩首道:“犬子无知无能,险些伤了圣上,更是伤了贺兰侍卫,老臣心中有愧。”
卫明晅半倾了身子,温声道:“言许的性子朕清楚,不过是救人心切,失了准头,想来贺兰大人也不会见怪,岳丈大人不必过于自责。”
黄易捷得此宽慰,当即老泪纵横的磕了个头,“谢皇上体恤。”
卫明晅笑道:“言许众目睽睽之下险些伤了朕,不能不过问,他是无心之失,朕心里有数,起来吧。”
黄易捷起身道:“是,谢皇上。”
宋婴惭道:“臣有罪。”
卫明晅直觉得脑仁嘣嘣的疼,叹道:“卿有何罪?朕亲见你带人勘测地势,但那畜牲躲在深山中,你们如何能知晓?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更加难以防备了。”
宋婴满面通红,无论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此等大事,都算不上荣光,御前侍卫两死一伤,恒光帝更是险遭不测,这是从前绝未有之羞辱,但他亦知此时绝非自怨自艾的时候,查清真相才最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