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落子无悔。”
夜色深沉,星子皎亮,窗外的桂树上,似乎还能隐隐嗅到花香。
两个人从坐榻上翻下来,踉跄着去了里间床榻上,或许是久未经事,又或是上次贺兰松太狠,他的手甫碰到卫明晅身后,他便僵直了身子,紧紧抱住贺兰松,低声嚷道:“疼。”
贺兰松眼眶微红,却仍旧狠着心道:“明晅,你不是不怕疼么,乖,分开些。”
卫明晅敏锐的察觉到贺兰松的怒气,他仰首问道:“你,生气了?”
贺兰松颔首。
“为何?”
贺兰松道:“我气你当初丢下我。我气你纳妃,你明知我怕连累你故意伤你,却还是把我推开,我掏心掏肺的把自己给你,还是比不上你的万里江山。”
卫明晅挣扎着坐起,讨好的去吻贺兰松,泣道:“是朕错了。江山有什么好,哪里及得上你好。那冰冷的龙椅朕着实坐够了,瑾言,你抱抱我,朕怕冷。”
做什么万世明君,什么能及得上眼前活生生的人更真实温暖。他贵为九五之尊,所奢望的不过也是寒风中的一壶暖酒,一盏灯烛,一个怀抱。
贺兰松将人往怀里抱了抱,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拍,问道:“以后,还会丢下我么?”
卫明晅连连摇首,急着表白心迹,“我明日便散了后宫。”
贺兰松笑叹,“那也不必,这两年后宫早就被你折腾没了。”
卫明晅后宫嫔妃本就不多,当初贺兰松被刺杀,他便借机处置了不少人,现下皇后殁了,后宫只剩下苏贵妃、梅妃和那两个藩王之女。
贺兰松叹了口气,他这辈子中了卫明晅的毒,即使拼死逃离也逃不脱,他认输了,再不和自己较劲了。
“严氏呢?”卫明晅张着口喊出那个名字,正是这个女人,当初让卫明晅伤透了心,也是她,让他和瑾言离心,险些再不相见。
贺兰松一愕,道:“提她作甚。”
卫明晅强忍着周身火热,撑着一丝清明道:“瑾言,你可想好了,严氏是你明媒正娶、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你爱她敬她,怕她委屈,还为她还跟朕讨过赐婚的旨意,你为他求过朕,也怨过朕,她因我而死,她的部族因我而灭,你说郢哥长大后,会不会恨你。”他说到最后,竟觉得有几分痛快,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些醉后的怪异。
贺兰松浑身一震,竟说不出话来。
卫明晅心中一冷,想起当日在山上两人你侬我侬的情意来,更是惊怒,咬着牙道:“你若悔了,还来得及。”
贺兰松俯首咬在他肩上,卫明晅疼的又清醒了几分,心中便泛出酸意来,瑾言还是爱着那个女人,他不过是可怜他。
“皇上呢?”贺兰松松了口,伸出手去摩挲着卫明晅身上的牙印,唇角忽的露出嘲讽,“皇后和太子殿下尸骨未寒,皇上悔不悔?怕不怕他们泉下有知恨你。”
卫明晅被贺兰松这句话逼出了泪,捏住贺兰松的下颌道:“朕不怕,朕也不悔,我要你,瑾言,从今往后,再不许你从我身边逃开。”
贺兰松笑了,他笑的张扬,笑的猖狂,“我也不怕,明晅,我和你同坠阿鼻地狱。”
卫明晅破天荒的来了次君王不早朝。
他浑身酸痛的躺在贺兰松怀里,连句疼都喊不出来。
贺兰松柔声道:“明晅,为什么祥云殿里种满了桂树,从前没有的。”
卫明晅气道:“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见到桂树便流口水,朕就把秋桂宫里的桂树都移了过来。”
贺兰松这才记起贺兰忘郢,哎呀一声道:“坏了,不知道他昨晚可曾哭闹的厉害?”
卫明晅想了想道:“瑾言,再把郢哥抱来吧。”
贺兰松伸出手去帮卫明晅揉腰,摇了摇头道:“不,还是放在宫外养着。”
卫明晅强撑着坐起来,面上带着诧异之色,道:“瑾言,你不想再入宫来?”
贺兰松颔首道:“是,若陛下允准,臣仍想住在吉盛巷。”
卫明晅眼神渐冷,“原来你昨夜说的是醉话,我却当了真。”
贺兰松脸上微红,他昨夜确实借着醉酒说了太多平日不敢说的,“臣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但若住在宫中,只怕不妥。”
卫明晅面色稍霁,劝道:“两宫太后不会多言,朝臣也不会说话,你怕什么?”
贺兰松握了握卫明晅的手,道:“太后娘娘仁义,我们不能惹她老人家生气。”
卫明晅奇道:“我本以为是你怕太后?”
贺兰松自嘲道:“我是敬畏太后娘娘,皇上当年登基,三省诸臣把持朝政,若非有太后在,焉有今日。当日在静和园,太后要杀了我废了皇上,可皇子幼小,王爷也非治世明君,她老人家虽满心气愤,但为了天下太平,不还是忍了这口气,任由你夺了唐大人的兵权。太后胸有丘壑,非寻常女子可比,瑾言向来钦服。”
“瑾言说的是。”卫明晅道:“是我不孝。那就委屈你先住在吉盛巷,总归你日日进宫议事,朕若有闲暇,也会去瞧你。”
“臣不委屈。”贺兰松目光幽远,“此生还能和陛下相伴,总算死而无憾了。”
卫明晅在贺兰松腰上掐了一把,斥道:“不许胡说。”
贺兰松也没躲,叫了声疼后便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