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园听不下去了,疑惑地问:“为什么没有消息,反而是重要信息?”
“你犯了一个思维上的死循环,你的大脑对固有的一切,迷恋到不能自拔,这在心理学上叫思维定式。聪明人常犯的错误。”斗十方道。
向小园反问:“那不遵循定式,没有信息,能反映出什么信息来?”
“能反映出来傻雕这个家伙是个有追求的骗子,比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高个层次。”斗十方道。
有追求?有追求的骗子?这论调听得钱加多哈哈笑了,一笑才发现只有他在笑,他赶紧闭嘴了。
“既然是个有追求的骗子,一定在忙着干活儿,等闲见不到他。这时候我就想了,得找件他必须做的事,然后再想办法找人,根据他的习性去找,只有这一条路。”斗十方思索道。
俞骏好奇心被勾起,下意识问:“是什么?”
“生理需求啊,比如,女人。”斗十方坏坏笑着,挑衅似的看了向小园一眼。
“你连他本人都找不到,去找他接触的女人?”向小园愕然了。
“这就是让你们回避的原因,接下来会让你们更不适,确定要听下去吗?”斗十方问。两人没吭声,也没走的意思。俞骏示意往下讲。斗十方顿了顿,道:“这类货色谈恋爱不可能,泡妞也没工夫,娶媳妇估计从来就不想,所以他只能靠一种方式解决生理问题,嫖。”
这就恶心了,转悠到卖淫嫖娼的话题上始料未及,向小园郁闷写在脸上了,娜日丽用嫌弃的表情瞅着斗十方。斗十方浑然不觉,继续解释着:“经过严厉的打黑除恶,这种事变得也有难度了,街边洗头房基本绝迹了,高档的地方价格高昂,而且未必刚出狱就找得着,再加上囊中羞涩,短时间还没有钱干这事,但联系上组织就不一样了,饱暖了,肯定要思淫欲啊……我想到这种路子的时候,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楼凤,听说过吗?”
“暗娼吧?很多洗浴歌城的失足女都转入地下了。”来自派出所的络卿相脱口道。
“对。在这个区域,满足这个条件的地方不算多,海航小区算一个,乌东路三元小区算一个,毗邻中州公园的六机械厂老小区算一个……有这么七八个吧,以没有监控或者监控很少为入选标准,我再划掉了有巡逻的地方,因为有红蓝警灯的地方对这些人会带来满满的恐惧感,而且我在这几个小区都找了找,找到了四个小区,排了班,前半夜守一个,等着他来;后半夜守一个,等他走,只要在,兴许能碰上……巧合的是,恰巧碰上了,就在海航小区。”斗十方道。
俞骏立马问:“你在小区找了找?通过什么方式发现哪儿有暗娼?”
“垃圾,典型的应该有三多,一是外卖盒多,这些流动人口收入低,都是自己做饭,价格贵的外卖盒多的地方就不正常了;二是女性用品多,这个就不解释了;三呢,是安全套多……这个,也不用解释了吧?”斗十方尴尬笑笑,看了俞骏一眼。
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俞骏,蓦地笑喷了。陆虎、络卿相齐齐喷了,果真是让女士尴尬的答案。斗十方看着两腮发红的向小园两手一摊,道:“我预警过了,是你们非要听这个下三滥故事的。”
“卧槽,怪不得不告诉我你在垃圾箱里刨什么,这么恶心的事你都干得出来啊。”钱加多震惊了。俞骏回头提醒了他一句:“闭嘴。”
钱加多一侧脸,没当回事。再看斗十方,斗十方释然道:“我不想来,就是不想揭破这个谜底,一揭破就不值钱了,而且很尴尬,对吧,俞主任,上不了台面的事,您还有兴趣吗?”
“当然有,满满的生活智慧啊。再问你个不该问的问题,可以吗?”俞骏道。
斗十方笑着揭破了:“是想问我,为什么对这种地方如此熟悉吗?或者干脆问我是不是去过那种地方?”
俞骏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那既然自问了,就自答一下。”
“我知道的原因是,这位女领导好像是新手,您无从化解尴尬,或许让我下不来台,会让气氛更好一点,您怕她受打击太大,在回护她。”
斗十方戳破这层意思,把厚脸皮的俞骏说得脸上也挂不住了。而且俞骏的问题根本难不住斗十方,他继续道:“这个答案我可以给您,从去年冬到今春连续的扫黄,往登阳看守所送了八十多号涉嫌组织卖淫、介绍卖淫的嫌疑人,在我管辖下的有很多,我和所有人都谈过话,这是组织上的要求,非涉密类的案情,看守所提讯是需要监管民警负责押解人的。很不幸,我们见过、听过的案情比想象中多……其实还有一个细节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去试试,哪种老式小区如果出现化妆过度、出入乘出租车、站在出口接外卖、衣着打扮相对时尚的女人,完全可以判定是失足女。在一群辛苦忙碌讨生活的普通人中间,她们是另类……说句更不合适的,辖区片警对这个都很清楚。”
斗十方慢吞吞地道。答案只是把俞骏的薄面又多蹭下了一层,气氛也因此显得更尴尬了几分。良久无人吱声,静默间只有眼神的交流,不过太复杂了。
这个氛围里外来的就如坐针毡了,斗十方慢慢起身,推说还要赶末班车回看守所值班,先行告辞了。钱加多拦不及,起身要追时,回头又见若有所思的向组长,那美靥吹弹可破、星眸如水的样子,霎时像无形的锁链把钱加多的脚步拖住了,只好目送兄弟离开了。
又过了很久,俞骏欠欠身子,出声道:“小络,把斗十方刚才说的思路整理成文,加上朱家旺前辈的,列为这周的学习内容。都去忙吧。”
络卿相应了声。参会的一个个起身,连搁那儿犯傻的钱加多也被络卿相眼神示意着,跟着离开了。最后一位轻轻掩上门时,俞骏慢慢看向一直在发呆的向小园,好奇问她:“为什么不挽留?”
“不知道,人太嚣张,咱们这小庙容不下这尊大菩萨。”向小园道。
“你决定吧,处在指挥员的位置上,要感性做人,理性做事,最忌讳意气用事。”俞骏起身,如是给了向小园一句忠告。看向小园并无谈兴,他轻轻地离开了。
向小园在会议室苦坐了很久,一直无聊地在开合只字未写的笔记本,几次想扔掉那束花上摘下来的卡片,可几次又犹豫了。她有点凌乱,思绪里一会儿是喜出望外,一会儿是怯步而止,一会儿又是此人云淡风轻地叙述那种藏污纳垢时让她反感的滋味,可一会儿又变成了一束惊艳的梅花,隐隐间仿佛有暗香袭人。
不管她怎么驱赶,都从思维里驱赶不走这个人,也不管她承认与否,今天独自暄妍、占尽风情的人,只能是他……
窘境当前,处处受限
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挎着单肩包,从公交站点行色匆匆往公司快走,偶尔手里还拿着奶茶,顺便把早餐解决一下。每天在阳光大厦前都能看到成群的这类打工族。登阳这个城市虽小,可因为毗邻中州的原因,近些年经济飞速增长。来自全国各地的从业人口也在飞速增长,以阳光大厦为中心的商业圈,已经是全市经济腾飞的标志性区域。
可恰恰这种地方对于警察来说,是任何侦查都难以触及的地方:楼层监控比看守所还严密,安保是外包的,二十四小时巡逻值班,出入要刷卡,外来要登记,除非是此地公司邀约,否则根本进不到楼层内部。
娜日丽从楼厦门厅散步一样走出来时,车里邹喜男看她步缓人慢几次回头的样子就知道没戏了,而且这地方很难隐藏形迹,进出的个个西装革履、步速极快,外来的搁那儿一站,怎么看都显得鹤立鸡群。
这或许也算实践和想象中的差别,娜日丽坐到车里,悻悻道:“进不去,环境不符合。”
侦查里,环境不符合身份如果有暴露的风险,就只能选择放弃。邹喜男道:“要不直接提取监控?”
“那还不如不进去呢,得通过登阳市局,再通过安保公司,有合适的理由才行,这个过程怎么着也得好几天吧。你觉得能保得了密吗?再说,你拿不出个像样理由来啊,现在都是警务为经济保驾护航,没案由来查人家,你连地方市局都交代不了。”娜日丽道。
邹喜男无奈问:“那咋办?”
“开走,咱们这破车在这地方太扎眼。”娜日丽道。
一辆很不起眼的起亚轿车,相比整齐泊停的中高档车辆确实有点寒酸了。邹喜男发动着车驶出了停车场,那一小时五块钱的停车费又让他龇了半天牙,这丫手机支付的票都不给,还得自己填补。
两人驶出去绕了很远,找了个街边的位置停下车,又绕了很远步行着回来了,此时才体会到这种任务的难度了。娜日丽且行且道:“大邹啊,你以前办过这种案没有?”
“坑蒙拐骗偷抢的什么都接触啊,怎么可能没办过?”邹喜男道。
“我是指现在这种,没有报案,没有案情,然后盯着有前科的嫌疑人,判断要发案,等着报案和案情出现。”娜日丽道。
邹喜男摇头了:“这可真没有。俞主任不说了吗?我们在摸索警于事前的路子。”
“察于事后还经常查不清呢,还警于事前……哎哟,真无聊啊,回单位吧,让看案卷,背八大骗;出来吧,人毛都找不着一根,得傻坐一天。”娜日丽烦闷地坐到街边护栏上,从这里可以看到阳光大厦的门厅,可惜那位目标“张光达”在此出现一次后,又销声匿迹了,连着两天都不见人影。
邹喜男坐下来,狐疑着自言自语道:“我这不也纳闷?又溜了,敢情那傻雕和斗十方有缘分啊,人家就能把他逮出来,咱们呢?死活找不着这货钻哪个耗子洞里。”
说到这茬儿,娜日丽在笑,八卦道:“你发现了没有?咱们头儿动心了。”
“你指钱加多?”邹喜男谑笑道,“那家伙这两天上班勤快的,把办公室卫生全打扫了,我就觉得向组长很尴尬啊。”
“我是指斗十方。”娜日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