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后的宫女赶紧扶着贵妃坐下,她坐在软塌上还未吸足一口气,便缓下神来,缓缓说道:“唐映枫马上及笄,就算不是许给你,也定会许给其他皇子。”
她抬起水波粼粼的眼眸,天然带了一股柔弱,赵怀亦想,这应该就是父皇疼爱母妃的原因吧。可他跟父皇都知道,母妃并非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善,夺嫡之争暗潮汹涌……这些后宫妃子们的手脚,父皇难得真就一无所知?
赵怀亦端起一杯茶放到贵妃面前:“若大将军想退婚,母妃切忌心急,都交由陛下定夺。”
他之前势头太猛,此举也许并非坏事。
只是,枫儿的反应……
赵怀亦起身:“母妃,我去国公府一趟。”
出宫的路会经过瑶华宫,宫内的路大都宽敞平坦,红墙绿瓦衬着,便分外肃穆且不近人情。
赵云怜挺直地跪在瑶华宫门口,吓得途径的宫女太监们都躲着走。
淑妃脾气古怪,但也从未让七弟在宫门口跪着,赵怀亦多看一眼,正准备收回眼眸,赵云怜却忽然抬眸看了过来。
瑶华宫外茂密的树荫下,他深邃明晰的轮廓半明半暗,剑眉星目,赵怀亦惊人地发现,他竟是几个皇子中,最像父皇的一个。
瑶华宫的一个老嬷嬷跑出来将赵云怜扶起走入了宫内,赵怀亦皱了皱眉,忍住那一瞬间翻涌地……如同被比自己更强大猎手盯上的恐惧感。
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情绪,赵怀亦轻蔑地收回了眼。
穿过丛丛愈发浓郁的斑竹林,赵云怜挺身站在淑妃寝宫门口,不发一语。
瑶华宫比别的宫要潮湿些,淑妃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站在寝宫门口,隔着五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赵怀亦。
清冽的檀香味被稀释在潮湿的水汽里,淑妃半晌之后开口:“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一直背脊挺拔的少年抬起清润通透的眼眸看着她:“那个位置,儿臣也想争一争。”
*
水路之后又在马车上颠簸了几日,薛明露都快要习惯这不停抖动的感觉,马车走过了僻静的郊野,周遭缓缓人声渐瞒,她掀开车帘往外觑着。
房屋鳞次栉比,店铺沿街,人们行色匆匆。
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下,薛明露轻声问:'“怎么了?”
车夫抱怨道:“说今日这条路过不得马车,得走上阳街那边儿绕。真是……”
薛明露柔声道:“无妨,我也多看看这京城的风光。”
…
卫国公府坐落在上阳街,离繁华的街区较远,途径的人并不多,赵怀亦等着管家第三次出来通报,仍旧不恼地带着轻笑站在门口。
那日发生的事情太荒诞,不论出于哪一方面,他都应该给唐映枫一个解释。再者,国公大人不日回京,他必须得把这表面功夫做好……
一想到那天唐映枫看向自己的眼神,赵怀亦便忍不住蹙起眉。
上阳街的府邸与那些街道的明显不一样,方才经过的街道,大多都是普通的木门,上阳街的府邸却是高大的朱漆大门,上挂描金的门匾。
薛明露掀开车帘眨也不眨地看着车外,恍然间见到一抹无比熟悉的、魂牵梦萦的身影。
男子穿着月白锦袍,上面用蓝色四线绘了山水画,朱漆大门高大而又压迫,他站在门口,却丝毫不显得渺小。
薛明露眼睛缓缓睁大:“停下!”
她掀开车帘,将头探出来,在这异地他乡,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嘴唇翕动片刻,竟是一个字儿音也没发出。
车夫等了一会,问道:“姑娘有何事?”
不知是不是车夫的声音传过去,赵怀亦竟应声回过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薛明露只觉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她嘴唇微张,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呢喃道:“怀亦……”
“三皇子!”管家深吸了一口气,停在赵怀亦身边,竟是没想到自己小姐无法无天到敢让三皇子吃闭门羹,“小姐让您进去。”
赵怀亦淡淡地收回眼神,点了点头,随管家走了进去。
薛明露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扬起便将僵硬地脸上,她缓缓坐好,抬眸看着门匾上的几个大字。
“卫国公府”
车夫:“姑娘,可以走了吗?”
薛明露指尖掐地泛白,缓缓放下车帘:“……麻烦师傅了。”
卫国公府并不大,后院除了花圃和一处凉亭,便是大片练武的地方。
唐映枫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拉上弦,闭上一只眼睛,对准朝自己走近的赵怀亦。
她微微一松手,箭矢破风而出,擦着赵怀亦的脸庞而过,直接切开了几丝头发。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惊讶地看着唐映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般任性不计后果的唐映枫却是赵怀亦无比熟悉的。
赵怀亦却挑唇一笑,朝唐映枫走去:“生气了?”
唐映枫轻哼了一声:“三哥哥害得我丢脸到这些日子门都不敢出,枫儿还不能生气吗?”
赵怀亦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当然应该。”
唐映枫瞥了瞥嘴没说话,又捏起一支箭快速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