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谋反之罪,万恶第一,五刑不足,株连十族。
这都是颜岁愿写给自己一族的。大宁律疏所不容的情,不是颜岁愿对程藏之纵容,而是颜氏诛连十族的谋逆隐情。
颜岁愿未有如他一般愤慨,平静如旧,这是他十年如一日的功课。他道:“我父亲…终究是为了旁人掩盖了真相,致程门与数万将士一身污名。父债子偿,辩无可辩。”
程藏之怒火攻心,“那你自己呢?你这十年呢?十年冤屈与隐忍还不够,如今还要赔上身后名吗?你的委屈谁抚慰?颜岁愿,你可以不替我想想,但你能不能替自己打算打算?”声色越发苦涩,“你难道要我看着你日后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你要我看着你尝尽我尝过苦,还要看着你尝我尝不到苦吗?!”
颜岁愿垂眸,浓密冗长的睫羽下彻,遮去眸中情愫,“你若真有登极一日,此身是荣是辱,史书尽由你掌笔。”
程藏之登时掩面惨淡笑出声,往日冶丽都显得苍白。吐字如钉,“颜岁愿,你当真是狠。”骤然撤手,一瞬至颜岁愿身前,将人拥入怀,“你就是料准了我动了真心,舍不得你。”
面颊深埋颜岁愿颈窝,眼角滚烫落红融泯在颜岁愿颈侧,贪婪地嗅他独有的振灵香息。
颜岁愿抚上他脊背,声色仍旧柔可融骨血,“程藏之,我一定等到你昌繁盛世成真那一日。”
他料准的从不是程藏之的真心,而是自己的动心。
程藏之抬起脸,看颜岁愿,眸中的沉晦深不见底。眼前这个人,眉睫未落弹指未挥就耗尽他毕生心疼。
“颜岁愿,你分明一切悉知,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愿跟我言说?只要你说,盛世成空,我亦不悔。”
沉默莞尔,颜岁愿只作他说了句混话。帝王应为河图锦绣而欢喜,应为芸芸众生而悲悯。帝王可以喜怒无常,却不应为一个人大喜大悲。他对程藏之不言喜,程藏之便不会大喜,他对程藏之不言悲,程藏之便不会大悲。
这是他为天下杀身为生民殒命之外,仅可能为之的。颜岁愿,他甘为程藏之满怀盛世成真的第一块基石。
终还是顺遂颜岁愿所愿,程藏之放他去鹿府,自己奔赴青京。
临行前,程藏之找来于振,将数千鹰卫悉数交给他。说:“颜尚书身上有琥珀牙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于振着实一怔,继而道:“见琥珀牙璋,如见都督亲临。”
“不对。”程藏之目色生冷,“见颜岁愿胜我亲临。”
于振虽知二人相亲,但毕竟经历秦承挑拨,又为赵玦说破往昔相与目的,本以为二人关系已有裂隙。却不想都督远比他想象更重视颜尚书,他视军命如山,“末将谨遵都督吩咐。”
“王勉将军已去鹿府,你到鹿府之后立即与其会师。”虽有天德军入驻鹿府,程藏之仍旧不放心,他转念间又道:“去鹿府的路上,能拖就拖,我定下京中局势便会立即北上鹿府。在我亲至鹿府前,务必不要让颜岁愿与颜庭率部对峙。”
于振虽不全然明白程藏之的用意,但还是郑重道:“末将听命。”
幽暗房舍里,带着枷锁的秦承于数日之后,终于得见一抹浓色。程藏之浓墨的衣角没入视线,几乎是瞬间,一柄沁凉冒着寒气的直刀锋刃抵在他颈脉。
“我给你一个机会。”
秦承无谓呵笑,“程节度使,你觉得我是个惜命的人吗?”
唐刀斜锋偏移数寸,刺入肩胛骨,程藏之毫不费力的转动刀刃。他眸光散漫,不见血色,“谁说要给你生机了,我是给你一个见秦孟氏和刘尧的机会。”
秦承忍着骨缝间金属的冰冷,疼痛抽干全身气力,却还是道:“我可不是程节度使这般多情的人。”
“你当然不是。”程藏之舒展的长眉,尽现诡丽与狠厉,“我是给你一个见秦孟氏和刘尧因你而死的机会。”
秦承霎然惊动,抬头望程藏之的动作引的伤口作痛,他却来不及呼痛,“程藏之,你居然滥杀无辜!颜岁愿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秦孟氏和刘尧是颜岁愿依照《大宁律疏》所判刑,他当初便是知道颜岁愿奉守律法,才将二人牵涉入国子监之案。虽然二人会因颜岁愿法不容情吃苦,但终究不会丧命,而颜岁愿也曾说二人已经回乡。
“大宁都要亡在我手上了,”程藏之越发漫不经心,轻易主宰生死,“何况《大宁律疏》,你猜他们落入谁手中了。”
秦承睁大眼,心中一点恐惧无限放大,竟盖过骨肉分裂的疼痛。
“他们,都在颜庭手里。你临阵倒戈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颜庭军帐。”程藏之看秦承的目光,越发玩味,“这世上,敢算计我的人,除了颜岁愿剩下的人不仅要自己生不如死,亲近之人亦然。”
“务必让他活到鹿府。”
程藏之给守着秦承的鹰卫下死令。
秦承抽着气,身子不停的晃动,已然有疯癫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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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前常规操作——经历一场风雨见彩虹。
扛不住,就快上车撤人!!!
折腾完甜的铁律不改,量力而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