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程藏之,无禅位诏书,也无平定颜岁愿谋反之功,空有兵马不得正位。
正在方归收刀,预备立即逃出青京之时。含凉殿外,已然响起金戈交击声。他顿时如惊弓之鸟,“杨奉先,你居然反水!来的何人?!”
杨奉先同样震惊蹙眉,“我有无人马,方统领不知吗?”
方归当即不顾他说的真伪,将钢刀切入肌理,血丝飘落。他道:“你必须让我活着出青京,否则,你必死无疑。”
杨奉先眯眸,目光幽冷,顾不得伤口,“方统领,外人皆知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此举无用。”
“有无用处,我得试过才知道。”言罢,方归当即押着杨奉先出含凉殿。
甫见玄甲士兵,方归与杨奉先俱是一惊——程藏之居然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方归狠狠翕合眼睑,才发觉列阵排开的玄甲士兵前首,立着的远山如画长眉的俊美青年,眉宇间尽是煞气,不是程藏之又是谁?
“怎么不可能?”程藏之似笑不笑地看着两人,河西驻军乃是出了名的骁骑军,莫说百里疾行,就是千里围堵打援都不在话下。
日长夜短起来,天光将晦之时,一行车马停留在距离鹿府不足百里之驿。紧挨着鸡鸣驿站的还有几家逆旅客舍,客舍泥墙之上还留有文人墨客的提诗。
于振瞅着堵墙,看着墙上龙蛇蜿蜒的题字,愣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他见一袭霜衣的人行来,顺口问:“颜尚书,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颜岁愿应声顿步,抬睫望向墙面题字,阅尽后道:“天地万物逆旅,光阴百代过客。注平生若梦春秋,岂知朝菌蟪蛄。”
“……”于振迟疑着,“这啥意思啊……?”
颜岁愿神情淡若浮尘,缓缓道:“催促你归家的意思。”
于振闻言色变,“颜尚书,我有军命在身,不敢思归。”
听他如此说,颜岁愿便不多言转身入驿站。于振却又在后呼喊:“都督交代末将,请颜尚书务必要看都督给您东西。”
颜岁愿置若罔闻,程藏之唯恐为自己温柔乡心软,他又何尝不惧程藏之心意而动摇。因而,迟迟未展阅程藏之给他的册子。
月悬西山,昼消夜浓。白腻纸糊灯罩间烛火燃至深更,仍旧不熄。霜色衣袍染上橘黄辉火,方恢复些暖意。颜岁愿蓦然间想起程藏之,耳边是他信誓旦旦之言——你要习惯我日日夜夜无处不在。
暗寂长夜,有笑音穿破弥冷。清冷凄凉十年,唯忆起程藏之才愿真心一笑。
“这算是……思念吗?”颜岁愿不由得扪心自问。
——想我了,就看看。
阁窗流泻入内的月光都随着心声明亮若白昼,将掌间册子照亮,一目了然。
无奈一叹,颜岁愿终是翻开册子。
入眸第一页,‘每岁之愿’四个端正楷字,竟有自己九成风骨,连起笔转折之处都隐约可见自己神韵。
轻翻过纸页,每页只一愿。
安。
安。
安。
……
百岁之愿,安。
此后皆是空白纸页,唯有最后一页是程藏之原有字迹。
——满百人生,但君一人,见我枯荣。
颜岁愿无声而笑,竟是想象不出程藏之如何提笔为难自己的。毕竟,男子嘴上不知自重倒是无太多心理负担,然提笔写这些,总觉着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程藏之竟也矫情了回,颜岁愿便是想一想落笔情状都忍不住笑意。程藏之竟有这一面,实在令他难以预料。
——你想看什么样的我,我都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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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是李白的作品
后面一句灵感来自逍遥游
然后就是古代政变这一块…可参考的太少,毕竟政变谋反这种事不会真实记载的……就自由发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