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皇上怎么会废了你!他那么喜欢你!”那宣诏的太监们都走了之后,冷清的凌寒观里陷入了一阵死寂,直到燕灵秀猛地冲上来,把慕容惜手上的圣旨夺去,她嘴里不断的说着,对慕容惜被废一事难以置信。
慕容惜颓然的坐着,她浑身无力,这样的一天,她原本已经设想了无数次,曾经她多希望他能废了她,放她自由,可是现在他真的做了,真的将废后的圣旨送到她的手里来了,她却忽然无所适从,心口上好像缺了一个窟窿。
“兴许是因为,他也看开了吧。”慕容惜讪讪的回答,她回想起那天,他在云台上说的话,他伤心了,可是他却说,他爱她。
“他也想放我自由了,他也累了——”慕容惜回味着他们之间的种种,苦笑道,可是眼泪却悄然落下。
“这是皇上亲笔所写,没有错,是他亲手写的。”燕灵秀将那份圣旨从头看到尾,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司幽子夋的意思,甚至,他并不让身边的史官代写,而是他亲自写的,可想而知,他的决然。
“可、可是,废了你,岂不是正合了熊蓉的心!”燕灵秀颤抖道,后宫里就两个女人,慕容惜这个皇后被废了,那熊蓉这个贵妃岂不是就可以只手遮天了?
熊蓉若是掌控了后宫,那跟赫纥掌控了钜燕的半壁江山有什么区别?司幽子夋到底是有多失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行,我要去找皇上!他不能中了赫纥的圈套!”燕灵秀慌张激动道,她是一心一意为司幽子夋好的。
而这时候,古千绝却折了回来,“不用去了,皇上心意已决,也已经昭告天下,跟慕容皇后决裂,并此生不再相见了。”他冷冷的说道。
其实这诏书对天下人来说并不意外,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们早就料到皇帝和皇后两人貌合神离,决裂只是早晚的事罢了,而从慕容惜主动要求出宫修道开始,天下人就已经嗅到两人关系破裂的前兆了。
所以,慕容惜被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此事一出,天下自然有纷议,一派人担忧钜燕江山,忌惮赫纥狼子野心,而有人看热闹,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也有人担心慕容家会报复,毕竟自从慕容华信自曝于天下之后,人们就都知道,慕容家剩下的爷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事已成定局,司幽子夋如此决然,虽然出乎意料,但也覆水难收,从今往后,慕容惜就只是慕容惜,是个废后,也还原了她落魄贵族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庶民。
“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怎么做?他还说让我好好照顾皇后的——”燕灵秀执着于此,她质问道。
“皇上说了,既然皇后心中忘不了故人,就也不再强求了,圣上祝愿慕容姑娘前程似锦,也祝姑娘早日再遇良人,幸福美满。”古千绝冷冰冰的说道,他是皇上的近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呵呵,是吗?他倒是突然开窍了——”慕容惜却笑着说道,可是那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笑着流泪,自顾嘲讽着自己。
“不过皇上念在往日恩情,特让燕灵秀继续服侍,还请姑娘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心意。”他继续说道,像个机器一般,转达着司幽子夋的意思。
燕灵秀怔然,此时的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这一切,她本以为,司幽子夋不得不让慕容惜出宫来,也好躲避那熊蓉的阴险伎俩,等了结了金矿案,将赫纥的罪恶公之于众后,他自然会风光的迎接慕容惜回去。
可是这废后的圣旨却来的太突然,让她猝不及防。
“他当真要与我不再相见吗?”而慕容惜收起自己的狼狈,她抬起头来,冷声问道,此时的她似乎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嗯。”古千绝点了点头,回答道。
“好,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别后悔。”慕容惜站起来,冷笑道,她本是不愿意服输的人,她可以接受被废了后的事实,毕竟他是皇帝他说了算,可他既然绝情到了这个份上,她就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了。
古千绝躬身作揖,随后默不作声的离开,燕灵秀呆望着,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而皇上说了,与慕容惜不复相见,岂不是也意味着,她也不能再见到他了吗?
“你要是不想跟着我,就去追吧,去求求他,兴许他念在你的忠心上,会让你回宫伺候。”慕容惜冷声道,她言语中显然带着怒气。
燕灵秀静默低头,她内心何尝不是矛盾的呢,可是到底,忠心才是她的本分,“皇上说,让我伺候你,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婢女,我哪里也不去。”她妥协了,声音平静的说道。
“哼,不必了,我慕容惜不需要别人可怜,我也不想要一个忠于旧主的仆人!”她冷声讥诮道。
可燕灵秀并不离开,她依旧像往常那样守着慕容惜,只不过,在那天之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了,也不再提起司幽子夋,她似乎也释怀了。
慕容惜从此不必再偷着摸着离开道观,原本司幽子夋派来守卫她的侍卫们全都依旧被召了回去,那些宫人们也都走了,只留下一个燕灵秀。
不再是慕容皇后的她,愈加我行我素,她在那天听了白芨的话之后,心中始终放心不下刘文静,便决定再次潜入雎阳王府去,不过这次,她避开了燕灵秀,因为她并不十分相信燕灵秀,如果让她知道刘文静没死,那么司幽子夋也会知道这个秘密。
雎阳王府的戒备比上次要森严许多,慕容惜格外的小心。
上次她来也大概知道了王府的近况,只不过这次,苏合香的棺木已经下葬,灵堂也撤走了,王府上下,不见那白色的经幡,好像从未有人死过一般。
不过慕容惜心里多少还是对雎阳王有些好感的,毕竟他对苏合香确实深情,相比之下,那被他杀死的妙阳夫人可是连个消息都没有,死后就匆匆的被埋了,简单了发了讣告,并不举办丧礼。
慕容惜凭着记忆摸索王府上下,她试着在那些隐蔽的地方去寻找,雎阳王城府这么深,如果他一开始就藏着刘文静母子,绝不会随意让人接近她们的,如此想着,慕容惜便寻到了苏合香以往所住的牡丹阁里来。
她记得,以往苏合香住的地方是府上最奢华的地方,一般人都不能轻易的进出,而在苏合香死后,这里却依旧有仆人送吃食进去,原本慕容惜只以为是因为司幽厉思念她,不肯相信她逝去的事实,才叫人天天如此。
但当慕容惜避开守卫,潜入牡丹阁中时,竟然真的发现了刘文静的身影。
她躲在暗处,看到下人们静默的往来,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好像这牡丹阁是个危险可怕的牢笼一般。
等到那些下人都散去时,慕容惜抓住机会,溜进了房间里,那刘文静本就警惕机敏,她听到后窗有动静,立马从床边拔剑而起,此举惊扰了床上原本已经熟睡的婴儿。
“是我!慕容惜!”慕容惜急忙解释道,幽暗中,刘文静大吃一惊。
“慕容惜?!”刘文静震惊道,她连忙收起长剑,慌乱的安抚那哼哼唧唧的孩子。
刘文静起身来,她将外屋的灯火移进来,仔细一看来人,发现那穿着夜行衣的人确实是慕容惜。
“夫人?公子醒了吗?”而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丫鬟的询问声。
刘文静从容不迫的应答:“没事,我哄好了,你们不要进来惊扰。”她镇定自若道。
“是——”丫鬟应答,随后她们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才敢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刘文静看到慕容惜,喜出望外道,“你还好吗?王爷死后,你过得好不好?”而她还是像往常那样关心道,即便先前她因为司幽信对慕容惜的情愫而嫉妒,可是在司幽信死后,她却变了许多,孤儿寡母的逃亡,已经让刘文静变成一个坚定不屈的女人。
“慕容惜拜见王妃——”而慕容惜再次见到她,心中五味杂陈,她习惯性的施礼道。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了,王爷不在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还是个朝廷追捕的罪人。”她苦笑道。
而两人似乎都不约而同的,不想再揭开那道属于司幽信的伤疤,关于那夜发生了什么,她们都不愿意再提起。
“是白芨告诉我,你们在这里的,所以我才趁夜找来——”慕容惜沉声道,“王妃放心,我会找个机会救你们出去的。”
而刘文静却神色焦灼,她警惕的看着外面,低声道,“不行,这王府里里外外戒备森严,雎阳王很狡猾,我几次想跑出去,可是都被抓回来了,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