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初月把青铜灯放置在净灵阵中,然后起身,退开几步,观察左右。
用肉眼去看,怨灵就是一些薄薄的黑雾,风起时,它们可以顺着风势发出尖利的‘呜呜’声,仿佛冤鬼夜嚎,时不时运气好,还能组成个不甚规整的骷髅头。
吓吓寻常的凡人是足够了。
鱼初月思忖片刻,离开净灵阵,走向边上的树林。
她取出割野草的小弯刀,切下一片片整齐的四方树皮,攒了厚厚一摞,带回阵中,然后盘膝坐下,捏着刀尖,在树皮内面雕刻起来。
她知道,这个净灵阵,并非十二个时辰才能生效。
如果她遇到了性命危险的话,主持阵法的朱颜便会提前催动阵法发作,净化林中怨气,当然,这也意味着鱼初月的试练考核失败了。
所以鱼初月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着优雅的仪态,磨时间,蹭足十二个时辰。
此刻,黑雾尽数聚在青铜灯上方,‘呜呜’地呼啸着,尝试向它俯冲,却一次次被林间的山风吹散。
鱼初月冷眼看着,心中大致有了数。只要自己不吓自己,这些怨气黑雾其实并没有什么威胁,真正有威胁的,是还没有现身的成型怨灵。
她把朱颜赠送的符纸从怀中取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身边——成型的怨灵能够嗅到仙符的味道,藏在哪里都没有用。
她在等。
一边雕刻从林子里切回来的方块树皮,一边等待成型怨灵出现。
这黑林子厉害得很,抬头向上望,天空仿佛也被染成了黑色。果然是极其阴寒聚怨之所在。
不是仙域,而在凡界。
鱼初月漫不经心地雕刻着手中的树皮牌面,忆起从前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心中不禁一片黯然。
不知不觉中,周遭的风更大了些。青铜灯是法器,豆大的火焰并不会被吹灭,却会随着风左右乱晃,更显得鬼气森森。
就在鱼初月晃了晃神的功夫,眼前已出现一个身穿长衫,面无表情的老头。
鱼初月抬头瞥了他一眼。
只见这老头缺了小半边脸,不张嘴,便能从腮帮子处看见牙缝漆黑的后槽牙。
“来啦!再等两个,正好凑一桌。”鱼初月神色自然,伸手一拂,方才刻好的树皮牌便在膝前齐刷刷地铺开。
世人都熟悉的万子、筒子、条子。
老头一愣。
呆滞的目光落到牌面上,不禁咧唇笑了起来。
“好……好……好……”
他坐在了鱼初月的左手边。
鱼初月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等待。
曾经,她也是个听了鬼故事晚上吓得不敢睡觉的小女孩。
如今,一个不张嘴就露牙的老头坐在旁边,她却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她的心早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容器,里面只装着一样东西,那就是复仇的执念。
第二只成型怨灵出场的时候,声势倒是颇为浩大。黑风林中飞沙走石,好不令人心惊。
差点儿把鱼初月的树皮牌给吹跑了。
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没等到它彻底摆开攻击阵形,第一位牌友便拖着条黑雾长尾巴,怒气冲冲地杀了过去,半炷香之后,鱼初月面前端端正正坐了两个老头。
“三缺一!叫上朋友啊!”她唉声叹气。
两个老头分头掠进黑林子,很快便拎来了一个小老太,凑齐了一桌。
鱼初月微笑着,开始分牌。
怨,既然是人生前坏习气凝聚而成,这‘赌’字,必占大头。
分完了牌,她拍了拍身边那一叠符纸。
“诸位,打牌没有彩头,那可是世间最没劲的事情。喏,那边那个宝贝灯看见没有,这么多人围着抢的那个!那宝贝,便是我拿出的彩头,谁是最终赢家,谁便把它抱回家!怎么样,有意思吧?”
说完了好处,她话锋一转:“当然,输家也得有惩罚,赌注越大越有趣大家都懂的哈。看到这个符纸没有,输一局,自觉照脑门上贴一张,相互监督,谁也不得抵赖。”
“来……来……来……”
“后面来的请自觉排队!”鱼初月把双手合成个喇叭,震声吼了一嗓子。
……
树林外。
朱颜单手掐诀,主持阵法。
“越聚越多了。奇怪,为何这些怨灵都聚在阵心一动不动,毫无攻击的迹象……”
她的指尖挑着一尺见方的光影阵图,只见黑色的成型怨灵们极为老实靠地聚于阵心,代表鱼初月的那粒红色小光点亦是平平静静,被诸多怨灵包围,却是八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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