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合什,开始念却邪咒。
便见米粒大小的‘卐’字白光落到了那对夫妇身上。
鱼初月心中焦急,正要阻止佛者救那两人,却见那白光点燃了二人身上的梵罗珠花雾,二人渐渐弱下去的惨叫声再一次拔高,声嘶力竭地哀嚎,诉尽了烈焰焚身的剧痛。
就连复仇心切的鱼初月听在耳中,都感觉心底微寒。
许久之后,诵咒声才停了下来。
稽白旦和袁绛雪,化成了两滩细碎的粉末,随着风卷向了附近的紫植林。
一点一点被烧死的。
景春明躬身捡起了那只骨铃,收入芥子戒中。
崔败凝着眉眼,平静地注视着这位佛修。
景春明回身,施了一礼,然后解释道:“这一咒,为的是我自己,亦是为了枉死的无数同门。数百年来,屡有佛友惨遭横祸,我恰逢心魔劫,便没有潜踪,只身一人来到此处,为的便是引出真凶,以佛法渡之。若有孽力,只我一人承担。”
崔败唇角微绷:“若无人相救,你就死了。”
“生死有命,那便该是我的劫。”景春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鱼初月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确实,是我命定之劫。这世间,谁又能跳得出因果呢?”
“你心劫未渡。”崔败道。
景春明点了点头:“是。心结,未渡。”
他再施一礼,道:“先让伤者歇息罢。”
崔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揽住鱼初月,架着她走进山壁下的小石窟。
方才烧了半天佛子,这石窟处处被灵火炙烤得热乎乎的,外面的冷空气灌进来,蒸成了一蓬蓬灵气浓郁的水雾,温温热热地挤满了整个洞窟。
景春明从芥子中取出一个又一个蒲团,很快就在石窟中堆出了一张‘床’。
鱼初月平躺在蒲团堆里。
崔败不知给她糊了什么灵药,短短一会儿疼痛便止住了,伤处酸酸软软,除了没什么力气之外,好像并无大碍。
“回天断续脂?”景春明神色复杂地望着崔败,“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
崔败扯了扯鱼初月的衣裳,将灵纱缠裹的伤处彻底掩在了宽大的道袍下,然后淡声回道:“佛者好眼力。”
景春明道:“七年前,回春谷谷主遇害,镇谷之宝回天断续脂遗失。莫非阁下正是真凶?”
崔败正正看了他一眼:“胆子很大。”
景春明温和无奈地笑了笑:“阁下也知道,佛修只能直道而行。心中想到了,便只能问出来,当然,阁下只要没承认,我便没有理由与阁下拼命。那么阁下打算承认吗?”
鱼初月幽幽叹息,打断了这两个人危险的对话:“我想喝水……”
景春明立刻起身离开了石窟,替她取水。
石窟中安静了下来。
崔败单手抱着剑,坐在她的旁边。
鱼初月盯着崔败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看了好一会儿。
“大师兄,我没做梦吧?方才那几个坏人,真的死了吗?”
“嗯。死了。”
“那我就放心了。”
“有仇?”他偏过头,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和尚的眼神,与你,如出一辙。”
第18章 我渡你归西
和尚的眼神与她如出一辙?
方才她挨了一剑,倒是真没顾上去看和尚什么眼神,只知道和尚声音挺好听,念起经来更是多了一重庄严禁欲的味道,整个人好似罩着一层白光。
就连把稽白旦、袁绛雪烧死时,那音色都是醇厚庄重得很,像是站在炼狱血海上方,度化万千怨魂一般。
眼神?什么眼神?
鱼初月紧张地说道:“大师兄,我没慧根的,你别想把我卖给无量天。”
崔败轻笑出声。
半晌,他正色道:“听我说个故事。有个郎中,在街头遇见恶少欺凌弱女子,当时正好有侠士路过,赶走了恶少。”
鱼初月微微睁大了眼睛,即好奇又惊异地看着崔败的侧脸。
他竟是真的在给她讲故事。
“后来呢?”
“后来,郎中到了约定的地方,发现求诊之人,正是那恶少的父亲。郎中记起那女子唾骂恶少的言语,知道眼前的病人是个鱼肉乡里、贪得无厌的恶霸,心中一时义愤,便开出一副虎狼之药,害那恶霸当场殒命。”崔败语气平淡,声音回旋在小小的石窟中,像是史家笔下冰冷无情的判词。
鱼初月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崔败微侧了头,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了她的脸上,捕捉她的神情。
“小师妹,你怎么看?”
石窟外面的天光照进来,清晰地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无一处不精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