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疯子忽然脸色一变,不过陈简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他倒在地上,口中呢喃着救命。
陈简知道,忏悔刑又开始了。
他驾轻就熟地从疯子的口袋里掏出用象牙磨制而成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向他的心脏刺去,只听疯子嚎叫一声,顿时消停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杀死疯子了呢……他数不清了。
陈简心平气和地坐在疯子身边,他发现,疯子的面容正在逐渐恢复,前段时间还不曾拥有的鼻梁已经翘挺在脸庞上。
疯子到底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被发配至此?还是说,他也是因斗争失败而惨遭诬陷的可怜人?
过了片刻,疯子捂着胸口坐起身子:“啊……难得的安宁。”他恋恋不舍地从短暂的死亡中归来。在闭上眼睛也只能看到腥红一片的炼狱里,死亡才是最舒适的沉睡。
“拿去。”陈简把象牙递还给分子。
“多谢——哎!小不点,若你能帮我分担忏悔刑就好了。”疯子面对“救命恩人”,没心没肺地提出希冀。
“算了吧,听你鬼叫都觉得痛,我才不想经受忏悔刑。”陈简立刻否决了他的痴心妄想,“再说,这可是施加在魂魄上的刑罚,何来分担一说?”
“不能分担吗?真是可惜……”疯子似乎也意识到这点,立刻消沉下来。他焦躁地摆弄挂在身前的一颗颗念珠,仿佛这样能得到心灵上的救赎。
“你犯了什么事才来炼狱?”陈简觉得是时候问这个问题了。
对于身处炼狱的犯人而言,这个问题是最不愿回想的心理创伤,也是最隐秘的往事,它会带给来无穷的懊悔和悲愤,同样是无法磨灭的耻辱。即便陈简也不例外,他虽然是遭到算计,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每每想起抵达京城后的那几天,心中的悔恨便如滔滔不绝的江水,从大脑流向心头,再从心头流溢全身,最终只落得身心俱疲,抑郁难安。
只有相互信任的人才会告诉对方自己的罪行。
疯子听后眨了眨眼。
陈简不知他在想什么。是在考虑拒绝的说辞,还是装疯卖傻略过此问?也可能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疯子久久没能开口,如鲠在喉。他动作迟缓地把陈简捞起放到肩上,继续向防风国的方向前进。
“我杀了人,”过了许久,热浪席卷着两人的身体,疯子突然低语,一改往日的魔性语调,“很多人。”
“所以……你是杀人狂?”
疯子摇头:“从结果上说就是如此,世人也是这样认为——我是无恶不作、草菅人命的畜生——所以我被送到了这里。”他罕见地表露出不符合气质的悲悯,遣词也文绉了许多,“很多人死在我的手上,他们都是无辜的,我……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惩处,只不过,”他仰起头说道,“实在太久了。”
陈简知道背后另有隐情,他关切询问:“你为何有杀人?”
“你来的时候,外面是什么朝代了?”
“西朝。”
“从未听过。”疯子释然一声大笑,“我还在人间的时候,名为我所在的楚国与齐国争夺天下,我是楚国鼎鼎有名的巫术师,为楚王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可楚三世昏庸无能,让卧薪尝胆的齐君反扑,一夜亡国。最终楚国覆灭,我从人人敬仰的英雄变成了屠戮生灵的魔头,再后来,在百姓的声讨下,我甘愿接受了地藏公的炼狱刑——没错,炼狱刑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没想到炼狱是如此残酷,不过比起人间,这里似乎更加温暖。”
他抚摸着滚烫的土地:“那些声讨我的百姓,有很多曾是楚国的百姓,他们在我最辉煌的时候将我的盛名传唱,也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将我贬低得一文不值,世态炎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