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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失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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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失轨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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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这样说道。

这是蒋秋时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有完整的家庭,可供自己选择的人生,你的眼里没有冷漠,没有对万事万物的倦怠。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追随在我身上的目光,和过来搭讪时一戳就破的理由,但是我没有拆穿。”

蒋秋时似乎穿过回忆,重新看到了那个画面,眼底的神情柔软了一刻,“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知道你别有所图,也知道你在隐瞒什么,可是我不在乎。林曜,你刚才说错了,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放纵,而是喜欢你,才选择了放纵。”

心跳伴随最后一句落下的话攀升到顶峰,在耳边猛烈颤动。我短暂地失去感知,身上和手上的知觉,唯有蒋秋时清晰的声音一字字响起。

“等出院以后,我会办好离婚手续,”他闪动的双眸注视我,“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再去找你。”

我张了张唇,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你怎么出院?你现在的身体......”

蒋秋时似乎顿了一下,他垂下眼不再看我,敛去那些波动的心绪,吐出一句话:“我不打算治疗。”

“你说什么?”

椅子‘哐当’一声撞到墙,我下意识站起来走向病床,压下颤抖的声音:“蒋秋时,你不能拿身体开玩笑,这和感情的事没有关系,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治疗,医生说过......”

“医生说过,我的时间不过一年了。”

蒋秋时淡淡接过我的话,他平静的眼,平静的唇,发出冷静至极的音调。好像口中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他将我原本想说出的谎言压下,换上一个稍显陌生与虚无的笑,“林曜,我已经想的很清楚,治疗是一年,不治疗是一个月,比起痛苦的一年,我只想和你一起,度过有意义的最后一个月。”

第99章

我想蒋秋时应该是疯了。

他的目光里含有太多复杂的深意,徐徐沉在心底,将最干净的那一处望向我,夹杂说不出的起伏与晃动。我知道,他没有疯,也没有说谎。

“蒋秋时,”我的声音轻了下来,拉近椅子坐在他身边,“我原谅你,这件事不全是你的错,我也有不对。从一开始我就怀着其他心思接近你,欺骗你,不如我们把错误抵消掉,你听医生的话接受治疗,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已经查过了,虽然概率很小,但如果积极接受治疗,就算是晚期也可能活到五年甚至更久,你怎么知道奇迹不会发生?”

他对上我动容的双眼,镜片下折出淡淡的暗光,“林曜,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我动了动唇,还没有开口,便听见蒋秋时的下一句:“如果真的有奇迹,我不希望它降临在我的身上。”

奇迹——这是一个无数病人和医生都常挂在嘴边的词,作为欺骗自己,欺骗对方的慰藉。我不明白蒋秋时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为什么不肯抓住那一点点希望,哪怕是为了他自己,都不肯好好活下去。

他或许读出我的失措,放在被子上的手缓缓将我握住,力道很轻,传递过来的温度微凉,“林曜,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蒋秋时垂下轻颤的眼睫,低声开口。

“十六岁的时候,忘记具体是哪一天,我在放学后躲进厕所,等到所有老师学生离开,走到了教学楼的顶层。我站在上面,低头看下六层楼高的风景,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跳下去。”

我的手抽动了一下,被蒋秋时握得很紧。

“不过我没有那么做。那天风太大,我站在上面被吹得很冷,下面没有看客,没有父母,老师和同学。我原本想要安静一点离开,可是真的等到这一天,我觉得还是热闹一点更好。”

蒋秋时说完,牵起一个不太有温度的笑,“其实我只是太懦弱,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选择了退缩。”

沉默片刻,他没有血色的唇轻微翕动,平声叙述。

“第二次是在十八岁,父母篡改我志愿后的第二天。老师见到我时很高兴,以为我是回来看望他。聊起以后的志愿,他说去大学以后要多交朋友,多参与进活动,别再像高中这样只顾学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在楼顶上想了很久,最后一个人离开了。”

我耳边嗡鸣,不适合说任何话语,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心。

“那一次不是因为懦弱,”蒋秋时望着我,眼中蕴着淡色的光,“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关心我。抛开成绩,前途,或是其他,对我这个人纯粹的关心。”

“我不想辜负老师的期望。”

蒋秋时的面容与声音一样平淡,无论是谈及第一次轻生的念头,还是第二次离开,都不曾浮现一丝该有的波动。我的心被刺了一下,哑声开口。

“......后来呢?”

“后来我再也没有产生过那样的念头。”

蒋秋时的唇向上弯起,展开一个完整的微笑,再也看不到方才凝在眼底的冷。

“林曜,其实我是幸运的,高中时,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后经常开导我,家访劝说我父母。虽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他还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拉了我一把,”蒋秋时低声陷入回忆,“后来出国,我在大学里交到了很多朋友,他们不会像高中同学那样觉得我是个怪胎,也不会过分探究我的过去。他们说我看上去冷静,沉稳,觉得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性格。”

他轻轻笑了一下。

“冷漠和冷静,两者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于是我开始试着转换,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别人眼里可靠的,正常的人。”

我感受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看到他主动敞开过去的伤口,冰冷冷地剖析自己的内心。

那是一处从未被任何人踏足过的领域,蒋秋时握住我的手,包容我的探究,将一直以来埋藏在最深处的秘密,毫无保留的对我开放。

终于不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不再是好像随时都能从我身边离开的幻象。

“蒋秋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要为自己而活,”我苍白地说,“你已经彻底自由了,只要好好治疗,未来的生活还有无数种可能。”

“我明白,”他对我说,“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林曜,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相反,我很开心。”

我紧咬着唇,将头低下,感觉有什么冰凉的液体顺着眼尾划下,落在雪白的被褥上,晕开一层深色的圈。

沉默良久。

“......真的不治疗了吗?”

我颤着声问他。

蒋秋时松开握着我的那只手,轻轻擦去眼尾的湿润,伴随一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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