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旗刘德被李大娘这一出吓了一跳,苦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更没看花无尽一眼,带着媳妇和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往山上走去。
“刘大哥,请留步!”花无尽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一个装着油炒面的布袋子,几大步追了上去,“刘大哥帮过我,我虽帮不上大忙,但这油炒面里放了白糖,每日少吃一些,总不至于饿死。”
刘德迟疑一下,但还是收了下来,不为他自己,他还要为两个孩子,“谢谢花娘子,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他心里很清楚,前哨镇的事,他是给董如海人情,如今花娘子这样做,已经算有良心了。至于李大娘,如今能摆脱他们,也算一件好事。
那边刘德走得爽快,这边李大娘的哭声更大了,“花娘子,你快帮老身说说话,五年了,你不容易,老身也不容易,老身对你如何……”
花无尽面色发黑,心道,又来了,被逼着一遍遍报恩的感觉简直恶心死了。
陶怡见花无尽面色不虞,赶紧给她上眼药:“小鱼哥哥,反正也要过河了,不如就带上他们吧。”
孟老爷子忽然说道:“大壮他娘,你看不见老朽?不觉得心中有愧?”
李大娘大概被他的话刺痛了,大声叱道:“天地良心,我有什么愧,我为什么要有愧?孟老爷子,做人要厚道,我李家自认为对得起你!”
“你不过仗着老朽没有证人罢了!”孟老爷子摇摇头,不再理她,于他来说,跟她多说一句,都是在挑战他的涵养。
洛小鱼看了花无尽一眼,说道:“路是大家的,你怎么走,什么时候走,跟本世子不相干。但粮食是花娘子的,本世子说了不算,所以,你留下来可以,但是吃的却是要经过她同意。”
花无尽摇摇头,心道,这混蛋到底还是把皮球踢给自己了,也好,此番应该可以一劳永逸。
她道:“李大娘,我可以带上你,但有些话咱必须说个清楚。首先,你帮我的那些忙,我有没有回礼?”
“有!但人情上却是不能那么算的。”李大娘振振有词。
“的确,李大娘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给我雪中送炭,我的确应该领情,但我还是要问,我离开前哨镇之前给你的那些米粮,是不是比你五年间给我的所有还要多?那个是不是我还给你的人情?”
“花娘子,如果你要这样算,老身无话可说,你的确还了人情,但冲着咱们的关系,大娘还是要赖着你,跟你一起走,不行吗?如今这个世道,动辄死人,大娘也是没有办法。”李大娘感到很委屈。
花无尽失笑,原来还可以这样,她说道:“咱们的关系?大娘,程百户查案时,孟老爷子要是不点您老人家出来,您老人家就不给我作证,花家冤枉我时,你避我如瘟疫,我搬家您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如今,您明知道杨村都是山匪,却一句话都不给我透过来,其实,咱们的关系并不如您想的那么好,是不是?不过,既然大娘不考虑那些,那我也不多说了,我只问大娘你,在过河之前,我能不能还清你的人情?”
“能!”李大娘面红耳赤,蚊子哼哼似的把这话说了出来,然而她知道,如果过了河仍然活不下去,她就是没脸没皮也要跟着她,求也要给自己儿孙求出一条活路来,谁让她没有别的能耐呢?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她豁出去了!
山高,路陡,且一行大多是老弱伤残,走得极其缓慢。
到汤河边上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河水很宽,此岸到彼岸足有三、四里地,然而,因为干旱,水面下降,河两岸是大片的荒草,河水只剩下一百多丈宽。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一行人将身影隐藏在河岸边的柳树荫下,向对面眺望。
斜对岸大约十几里外,一排排营寨整齐有序,几面硕大的红旗上绣着刚劲飘逸的“李”字,显然是李延寿的人马驻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