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行人路过望山镇。
这是个大镇,极为繁华。
花无尽接连拒绝几个拉客的客栈小伙计,直奔杂货铺买了锅,又在沿途小摊上买了柴火,以及肉、蛋青菜等,然后马不停蹄地出了镇子,在镇子往南三五里路的一座矮山下,找了一处有水的地方驻扎下来。
一家人烤肉,煮蛋,又做了些汤菜,吃了顿舒心的晚饭——劫后余生的饭菜,总是吃得比往日更香甜。
远处灯火阑珊,“咚咚”敲响的更鼓勾起了一家人对家和安宁的渴望,伤感让心绪慢慢沉静下来,跳跃的只有奄奄一息的篝火,和昆虫清清冷冷的鸣叫声。
良久……
莫白忽然问道:“姐,你说太平教的人还会追上来吗?”
花无尽拿件衣裳给熟睡的小溪盖上,轻声道:“姐不了解太平教,这个结论不好下,所以,住在这里与柯时铭拉开距离,于咱们有利。太平教距离这个镇子并不算太远,且镇子位于兰城和落州的中心位置,是往来商旅必经之路,使得镇子中店铺林立,极为富庶。如果我是太平教的人,要么经常抢劫这里,要么将这里纳为太平教保护区,定时收取保护费,作为太平教的摇钱树。如果是前者,这个镇子发展不起来,如果是后者,我们住在里面就危险了,更有一种可能,这个镇子原本就是太平教控制的。”
孟老爷子点点头,一路走来,他对花无尽的判断力已经十分佩服,即便是他,也只是隐约觉得住在镇子里不安全,却没有想到这么多,这么深。
花寻之想了想,责问道:“那无尽为何不警示柯先生他们?”先前花无尽不去救隔壁即将受辱的女孩他可以理解,后来弃了柯时铭逃跑算是有自知之明,出城后为了避开太平教的追兵突然改道是情非得已,那么不提醒柯时铭望山镇可疑是为的什么?
花无尽摇摇头,他这是觉得自己自私自利了吗?真是书生意气!
她笑着说道:“爹,您觉得凭我说的这么几句话,他们能信吗?且不说那两个被我弄伤的姑娘,就是柯先生也不见得会信的,毕竟他受了伤,极需要大夫。况且,已经被他连累了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花寻之肃然说道:“无愧于事,不如无愧于身;无愧于身,不如无愧于心;为人处世最要的便是问心无愧。你伤了那两个闺阁弱女,那是她们罪有应得,爹不怪你,但提醒柯先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却眼睁睁地看着,爹很失望。”
花无尽哑然失笑,心里拱起一股无名火,道:“爹,女儿没有住在望山镇,便已经是最大的提醒了,柯先生是看着咱们离开望山镇的。”买菜的时候,柯时铭就站在官路最南端的客栈外面,他甚至还冲着她点头笑了笑。
孟老爷子说道:“干孙女所言甚是,千帆休要苛责。大家都不是蠢笨之人,咱们离开,他们仍然选择住下来,这说明他们可能有别的安排,或者觉得咱们是杞人忧天。世事难料,有些话不能全说,有些事不能全做,留有余地才是最好的。”
花寻之尴尬地搓了搓手,花无尽解释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意气用事了,再被孟老爷子这么一说,更觉得脸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干爹所言甚是,是千帆想得不够周全,苛求了。不过还有一件事,爹一直没有问你,现在你说说看,魏瑾瑜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何那般纠缠?”他转了话题。
他不问花无尽也正要说,她把花如锦和魏瑾瑜的苟且尽量隐晦地说了一遍。
花寻之气得脸色发青,直说伤风败俗,要不是挥动手臂时,碰到还未痊愈的伤口提醒了他,他还以为自己是花家的一份子,花如锦丢的也是他的脸。
他们聊得热闹,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里,一个高大身影悄然而来,又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