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城锁闭,辽王的人马并没有来,所谓的围魏救赵到现在都还没有奏效。
到第四天的时候,丁香巷里开始有人试探着走动了,为了生计,一些货郎开始贩卖,生活秩序在试探着恢复……
洛小鱼竟然一直没有来,花无尽倒没什么所谓,但花寻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花无尽以为他在为自己不值,但也不好说什么,与这个年代的人沟通爱情与民|主都是浪费口舌,她没那么傻。
然而,在第五天,当昌洲城内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被太平军赶到南城门以外后,她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么傻。
这是要屠城吗?接到太平教通知后,这是花无尽的第一个念头,来昌洲是她的意见,要是因她一人,导致全家罹难,她将万死难辞其咎!
一家人忐忑不安地随着人流一直往前走,花无尽看了一眼抱着小溪的沙师父和牵着莫白的花寻之。
沙师父眉头深锁着,嘴唇紧抿,花无尽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明白,今日必定难以善了。
花寻之的脸色更难看,身子一直在微微发抖。
花无尽觉得有些不对,他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只是在瞒着她而已?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与她有关?还是大家要一起送死?
手里没人太不方便了,花无尽决定,如果逃过这一劫,她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如此被动。
“沙师父,太平教为何要这么麻烦?”她忍不住问道。
沙师父破天荒的理了理他那永远杂乱的胡须,道:“太平教攻占昌洲的第一夜,被人以残忍的手段杀死三十五名士兵,如今福临城被世子攻破,太平教要撤兵,在临走之前想抢光所有财物,烧光所有房屋,现在赶我们出来,还要我们亲眼来看,他们怎么给那惨死的三十五名士兵报仇,以团结所有太平教众。”
第一夜、残忍的手段,这两样都坚定地指向了柯时铭,所以,即便听到的不是屠城的消息,花无尽却仍心神巨震,大脑空白,紧接着喉咙里一甜……
“姐!”莫白注意到花无尽面如金纸,吓了一跳。
“我没事!”花无尽咽下嘴里的甜腥味,摸摸弟弟柔软的头发,暗道,家人未因她而死,因她而死的另有其人,而且为数肯定不少,她真是造大孽了,不过是每月几两纹银而已,却惹来了这么大的祸患……她本该忍住的,却仗着身手与五虎互别了苗头……这才是真正的万死难辞其咎啊,她终于尝试到了“悔不如当初”的恶果——以一种痛彻心扉、抱恨终身的方式。
“如果你觉得今日死去的人,都是你的责任,那洛小鱼、柯时铭乃至太平教一定会感激你的。”沙师父低声说道。
花无尽惨笑一声,并不回答,这样的事只要有了牵扯,就很难洗干净自身,更何况,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没人能安慰得了她。
花寻之冲着他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想要安慰她,但他向来仁慈,便是自己都安慰不了,如何能安慰她?
这是个阴天,厚厚的云层笼罩了整个天空,风从旷野中刮来,带起来一片片尘土,冲到人的眼里、口里,鼻腔里,迫使人们不由自主的流了泪,伤了心。
花无尽觉得很冷,冷到了骨子里。
她被迫在前面几排站下,能清晰地看到跪在壕桥下方空地上的一张张年轻面孔,他们白着脸,有的沉默而又留恋地看着远方,有的哭喊着爹娘,还有的大骂着太平教,更有的在地上便出一滩溺水,涩涩地在风中颤抖着。
他们就要死了,这个“他们”有三百五十,一排三十五个,总共十排,他们会被一排排砍掉脑袋,就像收割成熟的麦子一样。
这些的确有她的责任,她无法逃避!花无尽觉得胸口很闷,喘不上气来,她理智的知道这些是柯时铭造的孽,然而她根本没有办法以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