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攸留在家里,思量着反常的二婶子。
二婶子平时待她还不错,自从带着周野田练笔后,二婶子的态度很亲切。
说起来,她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都是因为教书先生不愿意教周野田抄书赚钱。
陆小攸叹口气,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家里人急急忙忙的出去了,周家都害怕周野村出事,四处寻找哩。
说起来,倒也奇怪,村里的人都想不明白。
为何同一个爹妈生养的,周野村极度有自尊心,一点儿小事儿都能点炸。
反观其弟,周野田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无赖小子,没理强说三分理。
迥然不同的两个人,竟然是兄弟。
陆小攸暗暗想着周野村学习好,性子却还小,猛而急,假以时日,稍加沉淀,也是出色的少年。不过,周野田就不行了,指不定成为村里的混混。
这时候,二婶子回来了。她黑着脸,一身花衣服染了土,头发也灰蒙蒙的,整个人略显狼狈。她拽着周野村的手,脸上很不愉快。
进门时,段楠楠狠狠地挖了陆小攸一眼。她在受到周野村轻拽时,稍微收敛一下,那张漆黑如墨的老脸上挤出来几许尴尬的笑容。
陆小攸冷眼瞧着不自然的二婶子,看来,二婶子不跟她生气了,也不会张牙舞爪要打人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周野村吧。
陆小攸不禁嘀咕,这小子让老娘迁就自己,他怀着什么目的?
无缘无故的,平白对她好。
陆小攸疑惑的时候,周野村绷着脸,放开了娘亲的手,走到了陆小攸面前。
周野村脸上红了一片,他声音温和,绵绵的,很好听。“小攸,我娘亲为了我的事儿,太着急了。教书先生说了,以后不许我和弟弟去读书,我娘心里太难受了,一时无法接受。以后我们得另谋出路了。我跟我娘说了,我去学砖瓦匠,以后努力赚钱。小攸,安心住在周家吧,我娘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了。”
陆小攸心里嘀咕周野村的小身板要去搬砖?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周野村,那个少年猛然笑了一下,灿烂的笑脸,好似一朵夜间悄然开放的昙花。
周野村龇牙笑了,心底话说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他在几日前,听到了村里的妇女嚼舌头,说什么他们老周家没好人,说什么段楠楠欺负人,说什么迟早把拖油瓶卖出去。
周野村当时下定决心,保护娘亲的名誉,绝对不让那群嚼舌头的有话题。他要好好保护陆小攸,向村里人证明。他们周家都是好人,没有一个人是坏人。
周野村极力表达着自己的友善,友好,和他的善良。
陆小攸看得出来,甜甜蜜蜜的笑了,摇摇头,笑言。“村哥,我不是小气鬼,她的事儿不过是芝麻绿豆的事儿,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回应了二婶子打她的事儿,陆小攸看到周野村送了一口气。她又笑道:“你要去搬砖了吗?”
“嗯,我爹做了一辈子的砖瓦匠,以后我就能接他的班儿了!”周野村笑着,一如既往明媚。
陆小攸心里察觉到眼前的人,有些失落和伤感。她明明白白的知道,周野村最喜欢读书,最想成为一个大人物,但是周家穷,没能力供他去更好的学府。
村里教书先生不教他了,唯一的出路是去村外面学习。可是,那是一笔不菲的话费,周家负担不起。
也许,周野村心里明镜,只是为了孝顺,不给父母增添负担,这才下定决心,选择了搬砖吧。
陆小攸微笑点头,缓缓起身,目光越过了周野村,看着脸色铁青的二婶子。二婶子冷哼一声,扭头回了她屋子。
“小攸,我去收拾收拾书籍去,我娘说要卖了,也好收回点儿本钱。”周野村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有些舍不得,自己曾经深爱的宝贝,如今要面临贱卖的命运。
曾几何时,天色已晚,他就这一盏破煤油灯,苦战天明。他挚爱着读书,食之不倦。他以为自己能成为秀才,举人,状元,最后一举成为九品芝麻官。他以为自己的一辈子是黄金铺地,恍然发现,这一切都是他的美梦。
陆小攸点头,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实在笑不出来。陆小攸不傻,她能看出来眼前少年的不舍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