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不一会儿便到了都尉府,见是夏静石亲来,守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通传了进去。
不理紧随在后面的宁非和萧未然,夏静石快步穿过花园,走向小花厅,那么的熟悉和自然——这个府邸是他赐给一笑的,一笑也从未改变过这里的一墙一瓦。
记忆里的一笑,平日总是如男子一般的爽朗,在战场上犹如出闸的猛兽般迅捷敏锐,但她性格直率不会看人脸色,在军中不知和多少将军起过冲突,所以他一直将一笑带在身边。而四年前最后的一面,一笑中箭时那受伤的表情,萧未然描述中那个默立着望向天空的背影,于他却是全然的陌生。
思及此处,夏静石心里如石投水波一般,一圈一圈的漾起了心痛,四年,久得足够他在心底烙下那双惊痛的眼,久得足够——他忽然僵住,一笑散着湿发半躺在一架贵妃椅上,一身宽大的长袍下将将露出粉嫩的脚趾,还没等他看清,她已经站起身来,一步步向他走来,身体飘荡着沐浴后的芬芳,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诱惑,“殿下,好久不见”。
夏静石平静的嗯了一声,却向后微退了半步,差点撞上桌边的锦凳,“你还知道回来?”一笑撇撇唇角,浮出轻狂嘲意,“好段时间不见,殿下怎么还是这么冷淡,莫不成是怨我没死在那悬崖之下?”夏静石微笑道,“若将你丢在狼群当中,最后存活的绝对会是你,这个本王早在几年之前便已知道了。”
“这样的欢迎还真是别开生面,嗯?”躲在内间偷听的雪影已经忍不住,一边走出来一边对夏静石上下打量,“相貌只能算是马马虎虎,内在却差得一塌糊涂——一笑,你真没眼光”,宁非在她走出来的时候脸已经黑了一半,现在更是跳了起来,“你这样也能算是大家闺秀?偷听主人家说话便算了,还总是出言不逊。你可知道你批评的人是什么身份?”
“爹爹教过,对待不同的人应用不同的态度,我在谦谦君子面前自然是大家闺秀,对着你这样的人,我连一句好话都欠奉!至于这个人,我只知道他是在四年之前逼得一笑跳下悬崖的人——我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死了一样都是烂泥,难道会与你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她咄咄逼人的问到宁非脸上,宁非说不过她,只是气得干瞪眼。
夏静石眼睛在雪影身上一转,淡淡问道,“这是谁?”萧未然连忙躬身答道,“殿下,这是凌羽光先生的独生女,名叫凌雪影”,夏静石眉毛一扬,眼中露出惊诧之色,“原来是凌大哥的爱女。”
“喂!”雪影马上将矛头转向夏静石,“谁是你大哥,你不要随便套近乎!”夏静石低笑道,“本王不想与你争论,是与不是,你回去问问你爹便知道了。认真说来,论起辈分,你应该是本王的侄女呢……”,雪影气急的发出一声尖叫,打断了夏静石的话,“我不信,我要写信问爹爹去!”说罢一顿脚,提起裙摆便跑走了。
见她跑走,宁非长舒了口气,开怀大笑道,“还是殿下高明,若早知道说自己是她长辈便能气走她,我也……”,夏静石却皱起了眉,看向付一笑,“本王说的都是实情——可为何本王一直不知道一笑同大哥的女儿在一起?”一笑一脸无辜的看他,“怪不得凌叔总告诉我要学会放弃,原来,连凌叔都知道殿下的薄情呢!”
闻言,夏静石的呼吸窒了一窒,转而深深的看她,语音淡然,“在言语上刺痛我,能让你快乐吗?”他轻轻的一语,换来她重重的震撼,脸色顿时发白。
他看尽她的失态,声音越发平静:“说着这样的话,你自己就不痛吗?”只是一瞬,一笑的表情已经平复,“那颗会痛的心早已随四年前的一笑化为腐泥,在地下与蛆虫为伴,现在的这颗心,纵有万般伤痛,也会如我的名字一般,付之一笑后便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吗?”夏静石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投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黄昏了,金色的夕阳舒展着剑一般的光芒,探进房间,宁非与萧未然已悄然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一笑两人。
转过身执起桌上置着的那张银弓,夏静石淡淡的问,“既然你已不是从前的一笑,又为何回来?”“我会回来,自然是为了你”,一笑抬起头,唇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我想知道,四年之后,当我再向你坦白心意,你还会不会拒绝我?”夏静石静静的看她,“若我还是拒绝呢?”
一笑回视他,清泉般的眼睛仿佛直直的看进他心底,“若你还是拒绝,我就回平陵去,我们从此分开,再不相见,我会嫁给一个疼我的男子,也会努力的爱上他,再为他生一堆孩子,很多年后,我可能会不经意的和他讲起你——我会告诉他,你是我年少轻狂时犯下的一个错误,是我生命中的一个笑话,我也会忘了你,再也认不出你……殿下,这就是你想听的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