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消息飞也似的传遍圣城——镇南王夏静石功高震主,已被圣帝以协查私囤兵械一事为由扣下,并准备借夙砂使团来访之际,污指他与夙砂人勾结,企图谋反,一时间茶肆酒坊中充斥着各种口音的窃窃私语,谈论的都是这个近日突然大热的话题,就连坊间说书先生,也应景的讲起了西太祖定国杀齐王的史话。
而本身便对廷内外流言颇为敏感的朝臣也听到了市井间沸沸扬扬的传闻,一干先朝遗老立马在朝会上提出了疑问,除了要求圣帝在查出真相前将夏静石先行释放之外,还纷纷自荐参与追审私械一案。
圣帝在朝堂上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拂袖而去,他直觉的想去找夏静石并在他身上发泄掉所有的怒气,但走到半路他脚步忽然一停,折转身向幽禁凤戏阳的崇宁殿走去。
几日不见,凤戏阳苍白消瘦不少,着一身素白的衣裙中,脂粉未施,肌肤透明得似乎连皮肤下细小的血管都映的出来。
忽然见到圣帝进来,本来神情郁郁的凤戏阳一下子站了起来,直直的扑到圣帝跟前,大力扯住他精致的袖边,“为何要将我关起来,夫君在哪里”,圣帝皱着眉挥开她,冷然道,“原本简单的事现在被你传扬得得乱七八糟,满城风雨,你认为寡人应继续放任你在外面胡闹吗?”
戏阳从来没被人这样当面斥责过,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圣帝已经越过她向里面走去,“寡人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皇兄和付一笑一起来了”,“皇兄?”,戏阳欣喜的惊呼起来,“真的么?皇兄真的来了么!”
圣帝哼了一声,“他来也不是为了看你,你那么高兴做什么”,戏阳心中喜悦,笑逐颜开道,“我自然明白他不是专程来的,但那么久没见到皇兄,我心里好生惦念呢”,“好一个兄妹情深”,圣帝冷冷的打断她,“你就算忘了我们的约定,也应该记得他是和谁一起来的。”
“帝君不觉得这一切刚刚好吗”,凤戏阳脸上泛出兴奋的潮红,“正好我们可以在大家面前将她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寡人需要证据”,圣帝淡淡道,“没有证据,便无法取信于人,再说,他们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便去怀疑付一笑呢?”
“证据吗?”,戏阳有些犹豫,“虽我不懂什么治国之道,但父王曾说过,内乱易动摇国本,难道帝君真想引得他们有所动作了才……”,“不是这个意思”,圣帝不耐道,“寡人需要的是一些文书,比如,来往的信函,叛党的名册等等。”
说到这里,圣帝唇边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这些暂可交由寡人来查办——寡人问你,他们来了以后,你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吗?”凤戏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圣帝微微叹了口气,“你的夫君被扣在寡人的大牢里面,你自然是非常着急想将他迎救出来,所以,当你皇兄到达锦绣之后,你应当很急迫的央他助寡人尽早查清事实,还他清白”,圣帝微微一顿,“只有让付一笑有足够的时间单独行动,她才会渐渐的露出狐狸尾巴,不是吗?”
“只怕在皇兄面前瞒不了太久”,凤戏阳略担心的说,“我从未对他隐瞒过什么”,“不会太久的”,圣帝微笑的轻触她的脸颊,冷冰冰的手指激得戏阳情不自禁的向后一退,“但寡人可要提醒你,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再打乱了寡人的计划,寡人可是要生气的,这里是锦绣王朝,而不是可以由你任性的夙砂国呢!”
旌旗猎猎,自夙砂远道而来的使节团在锦绣羽林骠骑的引领下缓缓开进了圣城,队伍中,夙砂禁卫仍是衣红,锦绣禁卫依旧着黑,却已不复刚从夙砂出发时红黑两色泾渭分明的情形,就连锦绣的百姓们也好奇的拥在城门口,对这支红黑混杂的队伍指指点点,当第一架由八匹骏马牵引的高大的车轿缓缓驶入城门,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彩声。
“看,是咱们的公主将军,和她在一起的就是夙砂国的大皇子!”有人喊道,不知是谁起的头,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连成一片,最终汇成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公主将军……公主将军……公主将军……”
一笑僵直的坐在半敞的车轿内,双拳攥得紧紧的按在膝上一动不动,从前随军班师回朝也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但那时候所有的称颂与赞美都是朝着夏静石而去,她只是策马紧随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微笑的向四周民众挥手致意……
正想着,凤随歌的手亲昵的搭上她的腰间,惊得她浑身一震,回头正对上他带笑的眼,“看来你在锦绣很受欢迎呐,万众瞩目的感觉如何?”一笑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些,“还好”,“就是有点手脚没处放的感觉是吧”,凤随歌窃笑,“放松些,以后这样的场合还会有很多,习惯了就好。”
一笑无奈的点点头,眼光转回车外的时候,面上已微微带了点笑容,仅是一瞬,她的笑容骤然消失,人也腾的站了起来,凤随歌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她,紧跟着她站了起来,低声问道,“怎么了”,一笑眼睛死死的盯在远处的某一点,答的又急又快,“宁非的一个副将乔装混在人群中——他是故意让我看见他的!”
“现在不是相认之时”,凤随歌笑容可掬的冲道旁人群挥了挥手,口中轻道,“他一定会设法再找你的,来,跟着我,笑。”
车轮碌碌的从石板铺就的宫道上碾过,来自民间的公主将军与她的夫婿微笑的携手立在车架上,锦绣圣城的民众们欢呼雀跃,目送着他们的车驾缓缓向王城驶去。
暗赭色的王城大门就在前方。